从上往下看,底下一片赤红。
偌大一座宅院,突然间变得阴森恐怖,一阵风吹来,感觉骨头都被冻僵了,好似故去的人在庭院之中来来回回飘荡着喊冤枉。
整座宅院坐落于攀枝花最好的位置,里面无一样不精致,然而这些都已经成了过往,现如今被一群仙门世家子弟围着,不许外人靠近半步。
温书意跟清知从屋顶上下来,落在血液已经凝固的青石板路面上。
“清知君如何看?”温书意收回眼,偏头问清知。
清知没有说话。
温书意撇撇嘴,终于叹了口气。
清知似乎生气了,而且还是在跟她生气,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他生气了,她其实是很开心的,至少证明她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而是能够引起他情绪起伏的人,可她又不敢让自己太开心,毕竟之前清知给她的错误暗示太多了,她也懒得自作多情。
两人安静地走在庭院之中,鼻息之间是恶臭难闻的血腥之气,还有阴冷幽暗的阴风吹来,天上的太阳无论再热烈,都再也暖不热这座宅邸。
温书意找到范荫恒藏身之地之时,只看见范荫恒还躺在满地血泊之中,他身边的血液还有未曾凝固的,更像是刚死亡不久的。
他们一路走来,有些人看起来已经死了四五个时辰了,而范荫恒的模样则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也是目前发现死亡时间最近之人。
凶手特意把范荫恒留在最后才杀害,这又是为什么?
温书意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迷宫之中,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来。
在攀枝花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究竟有没有联系?这些事情又与活尸的联系有多少?这座城市里,究竟还藏着多少阴暗?
温书策和温小小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是真的没查到活尸的消息吗?
温书意有点儿心烦意乱,她蹲下身去与睁大着双眼死不瞑目的范荫恒对视片刻,给他合上了眼睛。
清知弯着腰似乎要在地上看出一朵花来,温书意也没了问他还会办案的兴致。
外面的仙门弟子来来往往。
“那边的尸体都抬过来了吗?赶紧的,放在此处。”
“按照身份来安置,不要放错了。”
温书意抬头问清知:“你看好了吗?好了就走吧。”
清知这回终于肯搭理温书意了,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范府在攀枝花犹如庞然大物般的存在,却突然间覆灭,城中人心惶惶,大白天的,城中百姓也很少敢出来的了。
温书意有些不放心大娘一家,就跟清知分开,独自走去大娘家。
还未走进,便听见大娘家吵吵闹闹的,还时不时有尖叫声。
温书意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大娘家隔壁那家有一个儿子和一个表妹如妹,如妹从小死了爹娘,就被自己的姑姑带回家来养着,本意是打算让如妹给自家儿子金大旺作媳妇。
金大旺嗜赌成瘾,家中值钱的东西都被他偷偷拿去换钱输光了,现如今只能靠如妹做的一点儿针线活养家糊口,家中老母已经垂垂老矣,金大旺的爹早就死了,现如今家中就只剩如妹一个人撑着。
原本打算让两个孩子今年开春成亲,没想到金大旺输了钱,现在要把如妹拿去作赌资,抵押给债权人。
金大娘以前一直纵容儿子,可现如今又怎会让金大旺真的买了如妹,于是就闹了起来。
大伯大娘知道情况之后,也开始阻止金大旺将如妹拉去抵债。
可金大旺欠了人家整整五百两银子,无论如何都是还不上的,还说他如果还不上钱腿就会被打断,他力气又大,硬拖着如妹走。
周围的邻居看热闹不嫌事大,围在旁边指指点点,最后大娘跑去屋子里拿了之前温书意给他们留下的两颗灵石,说让金大旺先拿两颗灵石去还了赌债再说。
金大旺这才消停了些,但仍然坚定地要拿如妹去抵债,毕竟还差三百两银子。
如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结局也只能这样了,于是挣脱了金大娘紧紧拽着的手,一骨碌地抹掉眼泪,道:“我跟你走,从此以后,你我再无关系,你们家对我的恩情我已经还尽,以后只盼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金大旺嗤了一声,拉着如妹就走。
金大娘气得差点儿晕死过去。
在范府就积攒了一肚子的气,现如今还遇到这么个人渣在搞事,拿给大伯大娘的灵石都被那人拿走了,那股一直被憋着的闷气好似突然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全都一股脑地往外冒。
温书意轻轻挥一挥手,轻笑着走过去。
“我还道此处为何如此热闹,没想到倒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不过这出戏中的那个赌徒令我不高兴了,”她指着金大旺:“你说我要不要杀死他?”
说罢,她抬起手,手中微微闪烁着灵力光点。
金大旺在看见这么个大美女的时候,眼中流漏出的色-欲呼之欲出,于是温书意笑得更开心了。
金大旺在看到温书意手中的灵力光点之后,眼中的垂涎才淡了些,一双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移不下来。
温书意这张脸长得清秀温婉,楚楚动人,又加上她本身强大的气场,有一种矛盾又和谐的冲击之美,在修士眼中虽然不算极美,却也算不上不美,但在寻常人眼中,这便已经算是极美的美人了。
温书意对自己的杀气不再控制,全部压抑着冲向金大旺,嘴角抿成了一条线,眼神冷峻,看金大旺的表情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金大旺突然害怕起来,腿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温书意往前逼近一步,金大旺瑟瑟发抖地往后退,一人进,一人退。
在场所有人好似突然间失去了行动能力,皆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就连金大旺都暂时失去了言语,只能害怕地不断后退。
“你……你是谁?”金大旺哆哆嗦嗦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人脑子是真的有毛病吧,都要死了还问这么无意义的问题。
温书意的唇线抿得直直的,她面无表情道:“我是要你命的人。”
若是熟悉温书意的袁佩此时在现场,只怕会惊呼温书意竟然发火了。
温书意这人平时看起来虽然疯,但那也只是给外人看的,也基本很少见她真的生气,说白了就是没有心肺,故而这世间能令她生气之人或事并不多。
而温书意一旦生气了,嘴唇总会习惯性地抿直。
金大旺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前一刻他眼中好看的女子,现在想要他的命,他甚至能够想象自己的脑袋和身体是怎样分家的。
金大旺强行战胜那股恐惧,继续哆哆嗦嗦道:“你我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温书意:“杀你还需要理由?”她似乎是真的疑惑,语气的动作都能证明她的疑惑并未作伪。
其余人这个时候也一个接一个的醒悟过来,看着温书意的眼神都变了,很多人也开始哆哆嗦嗦的,只想离这个突然跑出来的杀人狂远一些,胆子稍微小一些的,已经悄悄退出人群回家关着门将自己藏起来了。
这些修士随随便便挥一挥手指,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顷刻间就会没了命,人都是惜命的。
很快人就散了大半,还留在原地的,除了大伯大娘,就只有金家一家人。
大娘见到温书意的第一眼是惊喜的,但在看到她脸上恐怖的杀意时,脸上的笑意又不甘不愿地被压了下去。
大娘道:“姑娘,大旺他也罪不至死,你就饶了他吧。”
旁边的金大娘醒悟,顿时从地上一路爬到温书意脚边,哭喊着道:“这位姑娘,老婆子我求求你,还请你饶了我家大旺,老婆子感谢你的手下留情之恩,以后会年年给你上香祈福,在家里给你供神仙牌位。”
温书意嗤笑一声,她冷冷地看着金大娘跪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苦着求饶,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大娘还想再说什么,被大伯拉住了,大伯摇了摇头。
温书意轻轻一甩,已经甩开了金大娘拉着她的衣袖,站在了如妹的面前。她居高临下问如妹:“你希望我放了他?”
如妹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这时金大旺突然爬到如妹面前来,恬不知耻地哭喊着,求如妹请求温书意饶他一命。
温书意云淡风轻地挥一挥手,耳边才终于安静下来,金大旺的嚎叫声才终于停止了,但他还不死心,一直呜呜呜地扯着如妹。
温书意再挥手,金大旺终于安分下来,如妹立刻甩开金大旺的手,离他有些远了才停下来。
金大娘则拼命地流着眼泪,在一旁瑟瑟发抖。
如妹的表现温书意还算满意,便又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你可希望我放了他?”
金大娘乞求的目光灼灼放在如妹的身上,她流着眼泪,好几次张嘴,却都没有说出话来。
温书意也没有逼她。
就看她突然闭眼,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再睁眼时,眼神坚定,道:“很感谢姑娘救下了我,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请求姑娘放了他。”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愚蠢,白瞎了这位姑娘的好心,可她不得不如此做。
温书意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而是没什么情绪地问:“为什么?”
如妹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就怕她生气,这才继续道:“今日若他能保全性命,我与他之间,便再无关系,从此以后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从前的婚约作废,这是我答应请求这位姑娘饶你一命的条件。”
如妹看着金大旺,第一次感觉自己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解脱。
金大娘闻言,忙一个劲地点头答应。
温书意冷眼旁观,过一会儿,挥挥手,金大旺才能说话。他连忙也说道:“我愿意,我们婚约作废,你赶快求她放了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