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将至。
好在古代的京都没有钢筋水泥,哪怕热也热得有限。
大梁国的京都夏阳城,差不多位于古中国的北京、天津这一代,京都的南边有海,夏天气温还算凉爽。
屋内更阴凉。
薛湄抱着她的猫,正在看丫鬟们做针线,她自己有一搭没一搭观摩,打算过几日学习学习。
来都来了,学点技能也不错,反正有免费的师父教,还能打发无聊的时间。
不知怎么的,话题说到了永宁侯府的来历。
薛湄很想问,为何她那早逝的祖父如此十赌,为何家业能输个精光,没留点祭祀的田地吗?
见她好像忘记了这些事,戴妈妈就细细同她说了起来。
她们说话时,大丫鬟修竹坐在走廊的屋檐下,防止小丫头偷听,出去学舌。
“当年姑奶奶……”戴妈妈说到这里,认真算了算辈分,“就是您祖父的姐姐,应该就是您的祖姑母,被选入宫中为妃。”
薛湄听戴妈妈说,这才知晓了永宁侯府的来历。
薛家本就是京都的殷实人家,曾祖父读书,略有薄产。
小门小户的薛老先生,有一妻一妾,怎耐子嗣单薄,只小妾生了一儿一女。
女儿自幼聪慧,被教导着念书、认字。长大之后风姿绰约,是个美人儿。
那年赶上了天家选秀,薛家的小姐便被选中了,成为宫里小小婕妤。
皇帝当时年纪也不大,才二十来岁,见薛婕妤美丽,又有文采,很是喜欢她。薛婕妤进宫第三年,生了四皇子。
皇帝高兴,抬她为薛贵妃。
贵妃娘娘而后又生了六皇子和一位小公主。
她盛宠不断。
只不过,她一直被皇后不喜,而皇后外家显赫,皇帝也有点束手束脚。
一旦贵妃受了委屈,皇帝便要补偿她。
但是,总是赏赐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慢慢薛贵妃自己也乏味了。皇帝为了哄美人高兴,就开始赏赐她娘家。
“哦,原来咱们家的爵位是这么来的。”薛湄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除了世代罔替的爵位,天家还有金银珠宝、良田、房舍等赏赐。咱们家这个大院子,便是那时候得的。”戴妈妈又道。
薛湄听了,点点头。
戴妈妈又说:“老侯爷,也就是您祖父,是薛贵妃唯一的弟弟,两人都是姨娘所出。那个时候,贵胄与寒门还有天堑,不似现如今这般不分高下了。
薛贵妃因出身,一直被皇后那一派的妃子们攻击,心里总是很生气。她求皇帝封赏了她的生母为诰命夫人,又叮嘱要好好教养弟弟。
您祖父有了贵妃撑腰,在家里胡作非为,也无人敢管。后来娶亲,老夫人您也瞧见了,并不是那种睿智能管束得了您祖父的,他更加肆无忌惮。
您曾祖父年纪大了,也无力教化,只求娘娘多严厉些。
但娘娘总说,他们姐弟俩是吃过苦头的,如今她得势了,总要提携弟弟,老侯爷便是这样不成器了。”戴妈妈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薛湄:“怪不得了……”
她祖父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纨绔子,又有做贵妃的姐姐撑腰,更是嚣张跋扈了。
“您曾祖父去世之后,您祖父更无人管束,越发铺张。每年宫里赏赐下来的钱财,都不够花销的。”戴妈妈又道。
“后来呢?”
“贵妃娘娘可能撑不住圣眷,她的大儿子六岁时夭折了;次子和小公主,都没活过九岁;后来她身体不好,也早早去了。”戴妈妈道。
薛湄了然。
只怕到了这个时候,薛家的富贵就到头了。
可怜她祖父,还以为能这么嚣张一辈子呢。
他那时候想着,姐姐得宠,又有两个做皇子的外甥,好日子长着。
谁知道说没就没。
薛家也就是富贵了那么十几年。
“贵妃没了,宫里的赏赐就是按照例行来的;而后换了一拨管事的人,就没有了。”戴妈妈道。
这个时候,薛家已经支撑不起那么庞大的花销了。
如果,她祖父好好经营,家里的田产和铺子,还是够他们过几十年富贵好日子。
不成想,她祖父却在这个时候,迷恋上了赌。想要靠赌,赢回从前的尊荣,怎奈却把家当全部赔了进去。
“……若不是老侯爷死得早,咱们家这宅子都未必保得住。他输到最后,把祭祀的那两千亩良田都输出去了,实在没什么可输了的。”戴妈妈又道。
薛湄:“万幸。”
的确是万幸。
要是祖父把宅子都输掉了,薛家靠着租赁房舍,维持他们“侯府”的体面,就真的很有趣了。
薛湄想到此处,便觉得好玩极了。
“老侯爷去世,世子承爵,就是您父亲。”戴妈妈又道,“您母亲出身大族,带了四十九箱的陪嫁,替薛家撑了一段日子;而后,三夫人更是昆州首富出身,带过来的钱财更多。”
薛湄:“咱们家靠儿媳妇发家呢。说到底,这个爵位真蛮管用。”
戴妈妈叹了口气:“现在不比往日了。前年的时候,寒门出身的大将,封了两个侯爵。
连如今寒门的人都能做官、封爵,这爵位已然没什么意义。一开始大家向往高门,您母亲和三夫人就是这样进门的,谁敢说她们现如今不后悔?
今后,咱们家少爷再想娶富商女,怕是娶不到像昆州首富这样的豪富之女了。比如说温家……”
温家,是薛湄的未婚夫家。
跟薛湄的外公、昆州首富相比,温家只能算是比较富足,谈不上数一数二的。
随着皇帝提拔寒士、打压贵胄,世道不知不觉变了很多。
“温家只不过是有点钱,占了个皇商的名头,财力远远不如三夫人的娘家。”一旁的丫鬟彩鸢插话,“就这样,他们家也能娶咱们家嫡出的大小姐……”
戴妈妈瞪了眼彩鸢。
说这种话,岂不是叫大小姐难过吗?
谁都知道,薛湄这个嫡出大小姐,在薛家的地位还不如她那庶妹薛玉潭。
“是啊,谁能想到呢?”薛湄不怪彩鸢,也不生气,自己笑了起来,“我这么个资质平庸的女儿,还能卖个不错价钱。”
“大小姐……”戴妈妈心疼不已。
彩鸢也自悔失言,不说话了。
一旁沉默听着她们说话的猫,突然抬眸看了眼薛湄。
它那双异色的眸子,似有寒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