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竹子与寻常所见的竹子很不一样。”在我眼前有一片翠紫色,郁郁葱葱的紫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映出翠色虚影,竹林中间开辟出了一条蜿蜒的小路,路很窄,两旁还起了竹制的篱笆栏。
裴鄞上前一步来解释说:“这些紫竹有部分是从周遭城镇采集而来的,绝大部分都是裴家的商户们从各地方收罗上来,从外地移植栽培期间又费了不少,所以如今温泉山庄里只有这一片紫竹。”
“我记得姨父在编写的《章和游记》里提到过,江浙一带紫竹比其他地方更显精致,适合用以制作笔管和屏风。”我很喜欢看裴剑之写的游记,已经出版了很多本,他带动了大燕朝的印刷业。
裴殷笑道:“父亲的游记确实很受欢迎,臣还记得第三期里面记载过一篇湖州府特产湖笔。”
“对,那一期还记述了姨父在湖州府查办过的两桩案子,一件是贪污案一件是真假茶二代案。啊忽然很想尝一尝湖州府的长兴青梅饼,下次商行的人从湖州府回来,记得替我捎带一些。”
“臣记下了,回头转告给家父。”裴殷说着,又和我介绍起穿过紫竹林之后的一处景色:“此方名叫青台蝴蝶池,树上的那些蝴蝶是以竹、木为原材料,切以薄片剪裁后染色描绘而成的。”
我其实也看得出来这地方满树的蝴蝶是假的,但与真蝴蝶放在一起,还真有些难以分辨。这些活灵活现的蝴蝶似乎下一刻都会飞舞起来,疏影横斜间,错落别致的显现出几处高低不等的石台。
再往前穿过了青台蝴蝶池就到了“红树林”,漫山遍红的小枫树远远望去,仿佛是置身到了火海当中。这些红枫当中兴建了一座楼阁,其下还挖了一口活水溪,里面还撒了鱼苗培植了睡莲。
红树林的山头便是温泉山庄的所在了,其实山腰上的那一处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客栈,但那时针对于普通游客开放的小型温泉。裴殷现在要带我去的便是山顶上那处庄园,里面温泉汤是一间一口。
因为采取的是预约制的关系,想要到山顶上的这处庄园里来度假,也是要提前打好招呼交付一定的押金才行的。当然了,于我而言只要有魏峥在身旁的话,无论是山上还是山下都是好地方。
何况姨父也不要我的钱啊,再则他不也不敢向我一个储君伸手要钱,这就是投胎好背景强的好处了。裴殷是个很合格的导游,与我介绍了温泉山庄的景点之后,还给我准备了润口解暑的凉虾。
这东西不必解释也知道是我那穿越而来的姨父推出来的一款夏季必备的甜品。
短暂休息过后,我便与碾霜碎玉去了这里的一处偌大的女汤,因为温泉山庄还未真正对外开放的关系,所以我是第一个受用这大池子的。女汤相对于隔着一座天然石山屏障的男汤来说,够大!
碾霜碎玉陪着我在温泉池里泡了一阵便说受不住,先起身穿上衣服出去了。我整个人闭了气之后闷头扎进了水里,约莫三分钟之后我从水里冒了出来,略微缓了口气之后又一猛子扎进去。
这一次我憋气憋得挺久,估摸着也有一刻钟左右了,我从水中出来迎面撞上一张愕然的脸。紧接着我又被这从天而降的男人给推进了水中,他将我整个按在水底,于我一道憋着气等待时机。
水上有一前一后两条影子掠过,但因为有所顾虑所以他们未曾下来试探,而且因为温泉山庄饲养的山雀发现了可疑之人,很快我这里就被引来了一列扈从。那两人知道不妙,迅速离开了此地。
我用力推开这人,从水中起来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哪来的宵小之徒,竟敢扰孤泡温泉?!”
“太女殿下!”碾霜碎玉急急忙忙带了一对女卫进来,没成想看到在水池子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我身上未着寸缕,男人也是衣襟敞开头发被水冲的乱糟糟的,一时之间仿佛我与他陷入了一种狗血剧情。事实上我虽然心里慌得一匹,面子上却还是强忍尖叫故作镇定让碾霜过来伺候我穿衣。
这个很没形象也很粗鲁的男人拨开脸上的头发,露出五官来,叫我不由一个踉跄。
“谢道长!”
“永寿公主……不,是太女殿下,谢不意无意冒犯太女殿下,望请殿下见谅。”
碎玉啊了一声,又听碾霜的话将一条白色的大抵衬裙捧过来帮我穿上。碾霜见我神色晦明不清也不说话,安静地给我穿好衣裳之后,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把我头发裹了起来,再弯腰给我穿木屐。
谢不意一路顶着一众女卫们的怒视,随我一道从女汤之中出来,又被裴殷叫人带去客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整理好仪容之后再来见我。此时我正在逗鸟,裴殷送来了一对白梅雀,十分罕见。
“谢不意见过太女殿下。”
我抬眸望了过去,换上了一身蓝色晋制长衫的谢不意在无意中,和我穿上了一套情侣装。
裴殷:“谢道长这身长衫似乎有些不相称,我带道长下去再换一身好了。”
“不必,已经换上衣裳再换来换去折腾,影响谢道长内伤疗养。”在水里的时候我便察觉到这人身上有内伤,与我和他的上一次相见隔了一年多,没曾想谢不意一个道士,也会惹上江湖恩怨。
谢不意也注意到衣着有碍,连忙向我道歉,“未曾注意到太女殿下身上衣着颜色,冲撞了。”
“你我之间一报还一报,这一次孤念你也是无奈之举,与你去岁救了我一命相抵,互不相欠。”
魏峥脸上生起一道莫名的哀怨,瞪了眼谢不意之后,伸手过来将我面前的鸟笼提走了。我张了张口本来想说些什么,外边又进来一个裴家的扈从:“太女殿下,二郎君,那两人都死了。”
“死了?”裴殷疑问道。
那扈从说:“小的们一路循着噪鹛追踪而去,那两人闯进了后山中了陷阱,被大郎君饲养的那匹银头狼给咬死了。说来也是他们二人命当如此,银头狼前几日犯了错,大郎君罚它饿肚子来着。”
“得了,上赶着给人当美餐去了。”裴殷笑。
我则望了眼谢不意,想听他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冒然闯进来的理由。魏峥拿了一块沁了水的帕子过来,我乖乖地把手递过去,他一边侧身挡住了谢不意看我的目光,一边轻轻地为我擦手。
“贫道原是前往华山参加剑锋大会,不过是途中无意间撞破一起灭门惨案,没成想就被罗刹门的人当成了追杀的目标。”原来这就是他无意中闯进女汤,还“非礼”我的原因所在啊。
可是,罗刹门乃是江湖中的一大反派组织,可以说是燕朝武林公敌,好些年都销声匿迹了。怎么现在又忽然重出江湖来了,难道是因为换了一个新门主,所以便要继续在这江湖上兴风作浪?
魏峥替我擦手的动作有一瞬停顿,我注意到了,只抬眼去看他的脸色,并未瞧出有什么异常。
之后我让裴殷送谢不意下山,我还要在温泉山庄待两天的,毕竟告了假不能不珍惜难得的假期。古代打工仔也是一样的辛苦,九九六工作制度简直要命,打脸的是这工作还是我自己谋划来的。
除开谢不意这个意料之外的意外,后续我在温泉山庄上玩得倒是安逸。只是谢不意离开后不久,东宫太师裴文带了一大车的画像来找我了,说什么“这都是陛下吩咐带来给殿下务必阅览的。”
画像果然比昨日礼部送到东宫的还要多,而且两天累积起来的画像,看得我头大眼晕。而且这些个人一个个都跟长得一张脸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画师手技太差的关系,还是怎么回事。
翻开一张画“杭州府刺史长子”看了两眼,又看向另一幅被魏峥打开铺展而开的画像,是“凤翔府录事参军次子”。画像分类的十分周祥,官员的家属分作一大类,寻常的贵族又是一大类。
只不过看了堪堪十张我就已经没有了耐心,但我又拧不过裴文坚持让我选一个当王夫。
干脆随手一抽,把画拿给魏峥解开了缚绳,“我的王夫,就定这个人了。”
“阿玉……”魏峥突然这样叫了我一声,让我深感意外,他颤着一双手将画展开给我和裴文看。
竟然是方才匆忙离去的谢不意,我一时失手打翻了桌上的一盏茶,整个人惶惶起来。
裴文与裴殷交换了眼色,随后与我解释道:“谢不意原也是谢氏一族嫡出,谢家将他的画像送来择选,也是情理之中。”
“殿下可要重新选?”裴殷问。
我仿佛失了声一般,半晌之后才哑然道:“孤已选定了他为王夫,不必再换了。”
而后我从椅子上起身闷闷不快地带着人回了客房,关上门在屋里砸来扔去,心情低落不亚于魏峥。其实我与他也早就清楚,早晚会有这样的一天,我会与人成婚结成夫妇,而那个人,不是他。
夜里,我仍然拉着魏峥厮混了半宿才昏昏入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