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孤剑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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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端仪苦着一张脸,屈身陪着沈子规坐在沈府大门口,“我说沈子规,你这人可真够意思啊,太子爷给你安排的任务,你把我拉下水作甚?”

    “永寿公主千金之躯,若是在甘州战乱之地出了差错,你大哥身为北衙禁军统领也怕是难逃一劫。”

    李端仪无比震惊:“这和我大哥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是永寿公主她自己讨了陛下的旨意准许她离开长安的吗?”

    “可是皇上有光明正大宣扬永寿公主奉旨出宫?”沈嘉眼神一黯,这也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

    谁能想到一个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娇公主,会和他这个久经沙场的人耍心眼子?呵,真以为他有多想拉着李端仪下水吗,还不是被慕容璐算计!

    刑部尚书李淮面带凶相,谁也不知道当年名动扬州城的苏家大小姐,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活阎王”。

    李端仪和李端炀这兄弟二人的相貌倒是完美继承了父母二人的优点。

    李端仪这个翰林院编修素日里也无事可做,跟着出去玩一趟也未尝不可。

    就是,如果去的目的地不是战乱之地就好了。

    别看他爹长得凶神恶煞,可他实在是个菩萨心肠,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真到了战场上,岂不是给人拖累添麻烦?

    李端仪会不会给人添麻烦暂且不知,他爹活阎王李淮却是先给自家带了个麻烦回来。李端炀这日下值的挺早,想到已经好些日没有陪父母好好说过话,遂在返家途中去了一趟集市。

    李淮今日休沐,出门也出的比较早,用过早膳之后没多久就出了门。李夫人向来知道丈夫喜欢去茶馆听书,李淮每到休沐日都要去长安西市的一品香茗听书,今日本来也不例外。

    只是没想到会碰上守株待兔已久的岳寻芳,这小子十一二岁的年纪,打从岳家被抄岳寻芳这个故友之子就没了下落。当初岳寻芳已经七岁大了,李淮暗中派人寻了许久也没找着他。

    五年前睿亲王密谋造反事败,身为中书侍郎的岳林被查出参与睿王谋反一案,因有书信字迹以及岳林私章为证,罪证确凿得以判处枭首之刑。

    皇帝念在岳林曾献计平定河南道流寇的功劳上,免除岳家其他人的死罪,只把岳家的女眷悉数充编入掖庭,或是送到教坊司,或是留在掖庭做苦役。至于岳家的男儿们,也都发配北疆。

    岳寻芳是岳林的小儿子,当年岳家被抄家的时候他趁乱偷溜了出来,这一走就是五年。

    李端炀原本提着一盒点心优哉游哉返家,半道上碰上自家老爹带着个小乞丐,那小子眉宇之间有几分眼熟。他一开始没往深处想,只是吓了一跳,以为这小子是他在外头养的私生子。

    李夫人见到岳寻芳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娘欸,这小子,不是咱家隔壁那个小芳芳吗?”

    “……苏姨,我叫寻芳,不是小芳芳!”

    李夫人笑道:“我知道呀,不过看你这‘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还挺好看。”

    “夫人,寻芳是我在去一品香茗的路上碰到的。咱们进屋里去说话吧,这里不太方便。”有很多事情李淮都准备问一下岳寻芳,这几年他跑到哪里去了,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端炀知晓岳寻芳身份特殊,虽然小子身世可怜,但到底是被通缉的朝廷钦犯,如此将人带回府邸自家人倒是信得过,可要是被别人察觉了,一个包庇钦犯意图不轨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我在甘州府衙里查看往来军务时,魏峥借着给我送银耳羹的空隙,将岳寻芳的事告诉了我。

    “公主,刺史夫人在外求见。”豆蔻打起幕帘来,我坐在太师椅上扭头看了一眼书房外院子里由两个丫鬟搀扶着的妇人,儿子被阿史那霍貊抓走已经好几天了。

    眼瞅着马上就到了阿史那霍貊说好的交赎金的日子,可是简昌文至今仍是不肯点头筹集银两。眼看着突厥大军又开始靠近甘州城了,简夫人自然心急如焚,这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

    我也十分头疼,二十万两可不是区区小数目随口一说,马上就能集齐的。这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随便找一些小石头来就能充当银两,何况阿史那霍貊是什么人,就算不给钱他也不会把简隋英安然无恙的放回来。

    简昌文这几天突发了急症,我已安排了大夫去照拂,顺便也接手了甘州城的一应大小事务。

    算算日子,朝廷很快就会安排沈子规率援军赶赴,在那之前我需要尽快将阿史那霍貊解决了才行。只是突厥军中良将众多,阿史那霍貊也早就有意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更出色的年轻一辈。

    我将手中的汤匙和银耳羹搁下了,让豆蔻去请简夫人进来。

    魏峥收拾了东西退到一旁,简夫人进来之后才靠边出去。

    “公主殿下,臣妾给您磕头了。”简夫人这一开始就行磕头大礼的行为,让我诧异了个结结实实。好在豆蔻会我意,叫人将她给扶了起来,“永寿公主啊,臣妾与夫君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此番遭劫也是为护甘州百姓,可骨肉分离的滋味……”

    我一边认真听简夫人发牢骚诉苦,一面提笔将一份拨款采购临时军需的章程给批了。

    末了,我让豆蔻给简夫人沏了杯茶:“夫人先消消火喝口茶歇一歇,本宫知晓夫人救子心切,我又何尝不想早些把果毅都尉救回来呢?只是二十万两非是小数目,无论是从哪家钱庄提款放银都需要少说一旬的功夫来回,此事怕不得成。”

    “可是如此,我儿又该怎么办呢,他才二十岁出头,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妾身不如先行一步到地下去等他。”

    我扶额:“简夫人你误会啦,我不是说拿不出这笔银子来,只是阿史那霍貊是什么人,你这次满足了他的胃口,保不齐下一次会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

    “是呀夫人,到时候别说换不回简都尉,可能白花花的银两打水漂反倒激起突厥蛮子们更加膨胀的野心。”豆蔻说着,又走过来替我把书案上的文书还有纸笔都收拾了起来。

    我点头:“简隋英不是短命之相,夫人更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平安无事才对。”

    “为人父母的,哪能不担心子女安危呢。”

    我说:“我父皇就不会。”

    如今在这甘州,我便是一把脱离了剑鞘的剑,锋芒毕露,不再遮掩。

    盖因远离了长安,远离了我那虚伪的父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