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十七犹豫片刻,才说道:“小师姑既然明白我的苦衷,我就说个实话,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雪月点点头,说道:“你请说。”
歇十七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方才小师姑说的河帮难处,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们水秀河帮,看着不小,实则亏空甚大,每年都要靠借债才能维持下去。小师姑掌管钱庄,应该知道现在不是卖米的好时机,可实在是没有办法。”
雪月默默点头,的确,现在米价便宜,可如果再过段时间,就到了青黄不接的日子,米价会上涨,如果囤到那个时候再卖,价钱翻倍都不止。
“我明白你的意思,”雪月看笑道,“河帮的难处,是现在就需要钱,所以迫不得已卖米。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把米垫借给海运司,海运司现存的米就是你的了,你再把米抵押给钱庄借一笔钱,等明年这些米运过来,就不是现在的价格了,加上海运司付给你的差价,这一倒腾,就赚一大笔钱进来。”
她这句话,在场的都懂,就是薛记钱庄借一笔款子给水秀河帮,将来卖掉了米还清。
歇十七盯着雪月,摇头道:“小师姑难道不知道外面的传言?河运要改海运,钱庄最是趋利避害,根本不想借钱给我,我不想让师姑为难。就像师姑说的,做生意要大家都好才行。”
雪月很认真的回答:“十七,我是钱庄掌柜,当然要考虑钱庄利益,你放心就是。我对你对河帮是完全信得过的。你这里想用钱,数目太大我不行,十万上下,包在我身上。”
她之所以说的这么肯定,是因为钱庄里现放着二十万海运司的银子,还有元圆开出来的二十万机动银子。这些钱本身也需要放出去。
“十万差不多了。”歇十七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对雪月说道,“师姑,我是真的很穷,如今又不受人待见,你借给我钱,真的不怕?”
雪月很佩服歇十七的光明磊落,凡事都说在明处。她自然也要说出一番让歇十七心安理得的话来。
雪月笑道:“我对河帮放心得很,首先当然是水秀河帮的名头,在江湖上一向响当当;再说河帮是用米抵押借款,如果河帮还不上钱,那些米到了明年,就算是平价卖出,少说也值三十万两银子,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歇十七这才放了心,既然人家钱庄是有盘算的,大家做生意都有利益,那就一切好说。
他异常欣慰说道:“好极了!这么一来,倒是小师姑帮了我们的忙了,不然,我们脱货求现,一时还不大容易。”
歇十七说着就要给雪月作揖,他是把雪月真的当成了小师姑来看的,且他刚进来时虽然没听见师父说了什么,却从众人神色里看出师父有撮合小师姑与师叔的意思,如果真的成了美事,那可就是如假包换的长辈了。
雪月急忙避开歇十七的多礼,好在歇十七江湖豪侠的性子,并不坚持。
雪月也非常开心,这件事做得双方都满意,实在顺利难得。于是当晚宾主尽欢,约定第二天上午见了面,然后一起同船到珍花城。
当晚歇十七亲自送雪月和寻芳回到码头,雪月觉得很是异样,这个码头上平时有十几艘大大小小的船挤在一起,这时却只剩下他们这一艘画舫。
雪月看了一眼歇十七,猜到是他的手笔,微笑不语,歇十七连忙解释:“我怕船都挤一起,吵得你们大家晚上睡不着,想办法叫他们移开了。”
先前歇十七口口声声的说水秀河帮没有钱,朝廷不支持河帮云云,让人总觉得河帮已经日薄西山。
从这件事上,雪月才看出歇十七和水秀河帮在当地的势力。这是他们敬客的诚意,也是展示实力,让借钱给他们的薛记钱庄放心的意思。
深明其义的雪月连连道谢,歇十七谦虚了几句,说道:“今天晚了,想必师叔就算回来也已经歇下了,待明天一早我再来向师叔行礼。”
歇十七说完,大家殷殷作别,待寻芳搀着雪月上了船,歇十七方才离去。
雪月见桂卿和羊姑姑的房间里有灯光,倒是颇为意外。她回来的路上听河帮的人说起,伶人馆的表演今天是最后一场,也是最精彩的一场。
“莫非是桂卿捧的伶人没有进入最后的决赛?”雪月不由得一笑,打发寻芳去歇着,自己上前敲桂卿主仆的门。
她们主仆还没有睡,秀秀老远的看见雪月回来,帮她端了水来洗手洗脸,再倒上茶来,甜甜的说着今天河帮派人送了吃的和日常用品来。
她声音吴侬软语,显然因为河帮的高看又添了一层巴结,让听的人如沐春风。桂卿意味深长的看着秀秀的殷勤,笑而不语。
雪月见状,明白桂卿心里不舒服了,这一船人里面雪鸣可是明面上的官,一路上没见船家如何巴结,直到雪月给了秀秀十两银子的嫁妆钱,船家才殷勤了些,也没让秀秀来伺候洗脸。
如今歇十七送了点吃的用的,接着就这么巴结,连说话声音都不一样了,敢情在三江河面上,河帮就是土皇帝,这还得了?
雪月若无其事的打断秀秀的喋喋不休,笑道:“你们的船长年走这条水路,自然是与河帮关系好走的近,人家见你们来了,送些吃的用的,你小丫头倒是在这里少见多怪,没得要被人笑话了。”
秀秀很天真的看着雪月,把小脑袋晃的像个拨浪鼓:“没有!虽然我们船是经常过水秀这个码头,可河帮从不理我们船户,从来都没有送过东西!”
她略一思忖,想起了什么,笑道:“我想起来了,那送东西的人说了,是送给薛大人的!”她大眼睛忽闪忽闪,“还说帮主明天要来拜见薛大人!雪月姐姐,薛大人是很大的官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