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学堂一如往常,众学子辰时入席手持书卷,琅琅书声起宛若催眠曲,只把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北堂墨读得一秒梦周公。
“小粽子!小粽子!”
贺君诚眼瞅着老先生即将入堂,忙用手腕抵了抵北堂墨,北堂墨恍惚的抬起头瞄了眼贺君诚,头一低继续睡觉。
“小粽子,老先生来了!”
老先生踏入堂中,贺君诚又小声嘀咕的唤了两声北堂墨,北堂墨皆纹丝不动,此时老先生目光已经挪到了北堂墨身上,贺君诚心中一急,腿抬腿落一脚踩上北堂墨还未痊愈的残脚,痛得北堂墨一骨碌站起身来,抬头就对上老先生一脸黑得媲美锅底的老脸,睡意瞬息全无,连站立的姿势也十分标准。
她可不能再刺激老先生了,毕竟也是古稀年岁,若是给自己气过了也是大不孝,北堂墨将错就错直接朝老先生行了个90度弯腰大礼,声音洪亮道。
“老先生,早上好”
“…”
这番太过出乎意料的毕恭毕敬,愣是让老先生本能退了半步,满是震惊的双眸盯着北堂墨垂下的后脑勺,眨了眨眼,许是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半晌确认是北堂墨无疑后也不好再发作了,只得点了点头。
“起吧!”
“谢先生”
北堂墨一坐下就给贺君诚还了记狠的,贺君诚也是憋着痛有苦说不出,加之方才北堂墨神乎其神的反应速度,贺君诚也真是介于苦笑不得善了,两人眼神交流间台上老先生已开始带领复习前几日所教授功课。
“方才诸学子已将前几日所授课文复习了一遍,接下来我将从你们中抽选一位背诵,可有人自愿?”
老先生放下手中书卷慢悠悠的说着,那稳健的步伐如同敲动北堂墨心脏的石锤,一步一锤,锤得北堂墨头使劲往书里埋,恨不得将整个身体也一起遮起来。
“老先生,我来试试”
庆风华的积极主动简直如阳光普照,让北堂墨整个人瞬间如蒙大赦,头也不垂了,腰板也不弯了,连熊猫眼都亮了。
“好!”
老先生一声同意,庆风华启齿背诵朗朗上口,一字不差,听得众学子也是仰慕不已,当然也包括北堂墨在内,她虽不喜庆风华但就事论事,就背诵而言庆风华确实厉害。想着北堂墨看了眼左手旁空荡荡的席位,正琢磨着帝无羁今日为何没来上学,耳边传来老先生如同魔障的嗓音。
“北堂世子,我看你东张西望,想来也是背得熟练了,你也来背一个”
“我…”
北堂墨起身支支吾吾间毫无意外传来坐在前排肖籁娘炮的笑声,北堂墨撇了撇嘴,瞪了眼朝她看来的肖籁,脚从桌下猛地一踢肖籁屁股。
“北堂墨!你踢我干嘛!”
“我何时踢你了?”
“刚刚!”
“踢哪儿了?”
眼瞅着北堂墨一副打死也不认账的表情,肖籁怒火一起完全忘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一拍书案站立而起,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指向自己的屁股。
“这儿!”
肖籁话音还未落下,北堂墨趁机一拳轰上肖籁脸颊,一口一个“流氓!登徒子!”,打得肖籁幡然醒悟心里顿时恨得牙痒痒,偏偏又无法于众目睽睽下还手给北堂墨。
“北堂墨!”
“够了!你们两个给我去万书墙面壁思过!”
“…”
“…”
老先生一声喝斥,两人领命朝万书墙走去,这还是北堂墨第一次来万书墙,但绝不是第一次面壁思过,她记得小时候父亲也是如此,只要自己犯错,父亲也只是指指书房,她便乖乖的去了,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记忆里没有了父亲,她记不得了也不想再记得。
所谓万书墙顾名思义,就是墙上写了很多字,这个北堂墨能理解,可这四面连同房梁吊顶也全都是字,简直就一书盒子,如此审美像极了她永远无法理解的时装发布会上那些奇形怪状全是设计灵感的创意,当然应该是她没有艺术细胞,所以欣赏不来,就如同这个书盒子,她确实没法理解了,寻着北堂墨愣怔的神情,肖籁嘲讽一笑。
“看你那蠢样!知道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吗?”
北堂墨盯了眼得意洋洋的肖籁,突然一凑近,吓得肖籁以为北堂墨又要揍自己,忙退了步。
“蠢货骂谁?”
“蠢货骂你!”
“真有自知之明!”
北堂墨方才故意凑近肖籁,好让肖籁没有反应的时间,再顺势丢出这句已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如今瞧着肖籁反应过来五花八门尤为精彩的脸色转换,北堂墨心里别提多开心。
“北堂墨!你!”
“北堂墨我!”
“你们俩还杵在哪干啥!跪下!”
紧随而来的副席先生眼看两人就又要打起来,忙呵斥阻止,方才他得老先生吩咐前来看守,本想着老先生也是大题小做,眼下不得不感叹还是老先生有先见之明,副席先生看了眼站得规律的肖籁,又看了眼还缠着纱布的北堂墨,重哼一声。
“肖籁你去左室!北堂墨你去右室!不到午时用膳不得起立!”
“啊?午时啊…”
肖籁苦着一张脸,瞟了眼毫无商量余地的副席先生,再转头看向平静接受的北堂墨,气就不到一处来,转头便进了左室,北堂墨也跟着进了右室。
北堂墨一踏进右室四周看了看,除了字还是字,反正也是面壁思过,只要脑袋放得空,思绪跑得远,也不过就是站着睡觉而已,北堂墨想得简单刚到一处角落,就被副席先生唤住。
“北堂世子,咱南祁国面壁思过可都是得跪着!”
“…”北堂墨眉峰轻挑,斜视站在背后满脸严肃的副席先生:“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老先生只说了面壁思过,没说一定要跪着吧?”
眼看北堂墨无动于衷,副席先生怒气上脸,他生为读书人从小熟读圣贤书,平生最恨背信弃义之人,尤其是北堂墨这种不忠不义之人,所以这次北堂墨落入他手里岂能好过。
“可我说了!”
“…”
言语间副席先生仗着自己习过几年武,上前一脚踢上北堂墨还未痊愈的内膝,阵痛传来北堂墨支撑不住双腿直接跪到了坚硬的地板上,传来清脆的响声,痛得北堂墨险些破口而出。
“北堂世子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壁上文字,洗洗你不忠不义的心!”
“…”
北堂墨闷声不吭,双手附上估计已经青肿发紫的膝盖,铁青着一张脸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壁字,不多时耳边传来左室断断续续的交流声,若她没听错还夹杂着些许嘲讽嬉笑,不用想就知道这跪着面壁思过不过是针对她北堂墨罢了,可她一言不发终究还是因为她确实没法理直气壮的会怼副席先生她所犯下的错。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欲被磕睡战胜的北堂墨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帝无羁”,如当头一棒将北堂墨给敲醒了,紧接着左室传来嘀咕声,北堂墨向墙壁处挪了挪自己跪到发麻的双腿,屏息凝神将耳朵贴上墙壁。
“肖公子,今日帝无羁未上学实乃庆将军所至”
“消息可当真”
“属下还听闻帝无羁昨夜是被抬回房间的”
“该!让他随意拒绝长公主,也不想想那昭然长公主可是咱南祁国的宝贝,更是庆大将军心尖上的人,这下也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是”
“让他平日猖狂拿书扔我,别说这书打着了真是疼,你看我这娇贵的鼻梁到现在还没好全!哎哟!这说着就犯疼!”
“公子莫激动”
“你说他一文弱书生杂就扔得一手好书,看他拿书,我就脸疼鼻子痛!”
…
左室聊得起劲,右室北堂墨听得乐呵,遥想那夜帝无羁扔书的帅气姿势直逼她那历史老师扔粉笔的准度,堪称粉笔一掷,谁与争峰!北堂墨越想越乐,听得也更加认真。
“肖公子,丞相让我提前同你说一声”
“什么事?”
…
许是这交谈的内容过于神秘,总之左室内说话的声音突然压低,导致半天下来北堂墨就听到一句“国君宴席当日将会赏赐九千岁”
…九千岁?
…人吗?
…
后面的北堂墨也无法再听到,只得悻悻然跪正了身躯,想着自己听到的对话,看样子庆毓光还真是恨透了帝无羁,可帝无羁为何要任由庆毓光动手,看那日断箭之力也非寻常,难不成术业有专攻,帝无羁就只是个箭人?!
被自己结论给吓了一跳的北堂墨一拍脑门,好似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般喜逐颜开,这个世界好像无处不埋伏着探子,所以贺君诚才会提醒自己隔墙有耳,可若是能将这些个消息全部集中成一团再铺散开来形成一副巨大的罗网,从中谋利岂不就是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
“小粽子?”
“嘿嘿…”
“小粽子?!”
“嘿嘿…金子…金子…”
“小粽子!!!”
耳边贺君诚的声音由远及近,吓得北堂墨一起再跪巨大落差导致幻想中的金子瞬间化了泡影,那一刻北堂墨只想掐死正朝着自己笑得幸灾乐祸的贺君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