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伟倒是无所谓,把小祥瑞视如己出,要星星不给月亮,非常疼爱,这也是父女俩的缘分,有时候小祥瑞太调皮了,金凤打她两下,王军伟还护着,“挺大的人,跟孩子着什么急,小孩子皮点儿好。”
金凤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再不能生个一儿半女的,更亏欠他了,王军伟的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直盼着抱孙子,孙女也好,军伟娶金凤,他们虽然心里不太高兴,看到俩人日子过得挺好的,老两口自然也开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有十全十美的,一家人和和睦睦,健健康康,就是最大的幸福。这是王军伟经常挂在嘴边的话。粗茶淡饭饱既休,补漏遮寒暖即休,三平四满过即休,不贪不妒老即休。这是王军伟的口头禅。
要是在以前,金凤是瞧不起这样的人,人没有名利心,就没有进取心,尤其是男人,好男儿志在四方,要拼搏进取。确实,郑德来拼搏出去了。回想起那段时间,像做梦一样,他大学毕业,有理想,有抱负,积极进取,处处样样都随自己的心。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自己没有共同语言,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异路疏途,成了陌生人。“瑞瑞,先别写作业了,喊你妈妈过来吃饭,饺子煮熟了。”王军伟的招呼声把金风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是啊,以前,她就是这样招呼郑德来的,招呼了八年。
“瑞瑞,饺子好不好吃?”“好吃,我能吃很多。”“知道为什么这么好吃吗?妈妈调的馅,爸爸包的,妈妈调馅香,爸爸包的快,爸爸妈妈合作,包的饺子才好吃。”小祥瑞早已习惯了喊王军伟爸爸,王军伟也总是自豪地把爸爸的音说得很清晰。
说心里话,对王军伟,他从来没产生过那种爱的激情,像对郑德来那样,更准确的说,像对黄启明那样,可是和他生活在一起总是暖暖的,舒适的感觉,和郑德来在一起的时候,总要看着他的脸色说话,总要想办法让他开心,总是学着像他一样咬文嚼字的说话。
金凤忽然间觉得,自己就是个贱女人,心心念念,牵挂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用心呵护着,根本瞧不起自己的人,对这个一心爱着自己,疼着自己的人却没上过心。将心比心,什么事总得有个来回吧。
星期一的早晨,把孩子送去上学,金凤拿起锄头,想去田里看看,其实田里根本没什么活,金凤就是想下地活动活动。自从和王军伟结婚,他就不让她上班了,几亩口粮田种点玉米,也不用管理,金凤只管在家带孩子做家务。
“金凤,你什么都不用干,挣钱养家的事有我呢。”“那怎么行,人家都是两口子钱,你一个人挣钱养一家子,日子肯定不富裕,也让村里人笑话,再说我年轻轻的弄家呆着也不好。”“你放心,咱的日子一定不会比别人差,农村上班和城里不一样,没有节假日,哪个厂子都是工作十一二个小时,回到家还有一堆家务活要干,太累。”
王军伟真的很疼金凤,他要让村里人看看金凤嫁给他有多幸福。郑德来和金凤离婚了,把结婚时的房子给了金凤,和这所宅子仅一墙之隔的另一所宅子,是郑德来的兄弟郑德凯家,郑德凯两口子总想着怎么把金凤撵走,霸占他的宅子。
早在郑德凯娶媳妇儿的时候,他父母说过这话,郑德来的户口已经迁入城里,这所宅子只是暂时住着,将来都会归郑德凯的,哪成想郑德来离婚了,房子给了金凤母女,现在金凤嫁人了,凭什么占着房子不走。
这两口子为这房子没少动脑子,他家有个亲戚在镇里管房基地,将来农村的宅基地要确权,房产证上如果写的是郑德来父亲的名字,父母不在了按遗产处理,户口不在农村的子女不能继承父母的宅子,这两口子好像吃了定心丸,就等着宅基地确权。
郑德凯的妻子平日里隔着墙总是甩闲话,金凤也不理她,和她这种人理论没什么意义,好在女儿郑祥瑞天资聪明,辛苦点而把孩子培养出来,别的都不叫事,想象和郑德来离婚的那段时间,日子真过不下去,好好的一个家突然间就没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遇到王军伟,是我的福气,都怪自己当年一念之差,错过了,一定要好好对他。树梢上,一对欢快的喜鹊从这个枝头蹦到那个枝头,叽叽喳喳嬉闹着,河里的鱼儿双双对对,一会吐个泡,一会儿又沉入河底。
不知这鱼儿鸟儿有没有烦恼,它们那欢快的样子足以让人忘掉世间的烦恼。等到瑞瑞长大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和王军伟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花有草,有鱼有鸟,只要没有人就行,盖两间小茅屋,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虽清贫倒也自在。
我是不是老了,怎么会想到这些。可不嘛,三十九岁了,快四十了,二十多年没见到他了,他和我同岁,也不知什么样子了,再见面还能认得出来吗?唉,见啥面呀,他恐怕早已功成名就,怎么会认得我这农村妇女,二十多年,为活着而活着,虚度了。
“滴铃铃,滴铃铃”,什么声音,吓了金凤一跳,是兜里的诺基亚3310响,陌生号码,谁的,军伟刚给自己买了几天的手机,还没人知道我的号码,“谁呀?”“你是王军伟的妻子吗?”陌生人!“你有什么事?”金凤没直接回答对方的话。
“我是交警王鹏,你丈夫出了交通事故,在市医院抢救,你赶紧过来。”诈骗,一定是诈骗,军伟说有很多这样的诈骗电话,接电话要小心,不要轻信对方,没想到电话刚买几天就遇到这事,“我不会上你当的!”金凤挂断了电话。
电话又响了起来。“喂,我是交警王鹏,在事故现场发现你丈夫的手机,通讯录里的妻子显示的是这个号码,你赶紧来市第三中心医院。”对方挂断了电话。“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军伟去市里干装修,很少上路,怎么能出事,是他们弄错了。
一定是他们弄错了,给军伟打电话。关机!是不是军伟的手机丢了,让骗子捡到,市第三中心医院,去看看,不就知道真假了,不是警察弄错了,就是遇到骗子了。
“师傅,去市第三中心医院多少钱?”“二百,”“太贵了,坐公交十块就到了。”这公交车怎么还不来。“大姐,你去市医院看病人吗?”“是,有人给我打电话,头两次说是警察,刚打的这次又说是医院大夫,说我对象出车祸了,不知是不是骗子。”
“那您还等公交车,赶紧打我车去吧,万一是真的,晚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胡说八道!”金凤心里扑腾成一团,狠了狠心,“一百八行吗?”“上车!”“大姐,您真行,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还价呢,钱重要还是人重要。”
“麻烦您把我送到地方,我不认识路。”“放心吧。”金凤不再说话,心里紧张得要命,手心里全是汗,闭上眼默默祷告,但愿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军伟也会没事的,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这可能是个坎,一定会没事的。
“大姐,这就是第三中心医院。”“哦,这么大的医院。”金凤觉得两腿发软,好半天才下了车,踉跄跄走进医院。“怎么这么多人,比集市上的人还多,这问谁去。”“你好,大夫,您知道有个叫王军伟的在哪里?”
看到咨询台后面站着两个护士模样的年轻女孩子,金凤忙上前询问,连话都不会说了。“阿姨,您别着急,慢慢说。”“是是,这人是我的丈夫,叫王军伟,说是被车撞了,今天送到你们医院来的。”“哦,在急诊那边,今天是有个被车撞了的人,我带您去。”
金凤的脑袋里“嗡”的一下,两条腿机械式的跟在护士后面走。“阿姨,您丈夫已经进手术室抢救了,在外面等吧。”金凤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王军伟的家属还没来吗?”手术室的门开了,出来一个医生。
“大夫,我就是。”“哦您跟我来,”“大夫,我对象他伤的严重吗?”“挺重的,左腿骨折,颅腔内淤血比较多,有三颗肋骨骨折,所幸没有伤到肺,我们正在全力抢救。”“大夫,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全靠您了。”
“我们一定会尽力抢救他,你先交一下押金,四万!”“啊,那个司机呢,他撞完人跑了吗,没交钱吗?”“这个我们不太清楚,目前没有人交押金,我们先救人,您赶紧把钱交了,别影响后续治疗。”
先救人要紧,金凤顾不了那么多,赶紧打车回家取钱,还好这些年她省吃俭用的,有了些积蓄,突然间出了这种意外,这手底下没钱找谁去借,紧赶慢赶,还差十分钟银行就关门了,总算把钱取出来,存折上也剩不了多少钱了。
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七天,王军伟总算脱离生命危险,转入普通病房,入院以来,金凤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丈夫,看到病床上浑身缠满绷带的他,突然有些怀疑,这是军伟吗?“军伟,你觉得怎么样?”
“阿姨,病人一直都在昏迷”“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说他已经没事了吗?”金凤惊愕的看着大夫,“他的外伤已经没问题了,颅腔内瘀血已经清除,心跳和血压也比较正常,可能过一两天就会醒过来。”
又过了一个星期,王军伟一直没有醒,医院除了每天输液检查也没有别的方法,家里的积蓄已经用得差不多了,金凤要崩溃了,这些天,她几乎没睡过觉。医生总说军伟没什么问题,可他为什么一直没有醒。
肇事车只上了交强险,王军伟的治疗费都要司机自己拿,他老婆尿毒症,正在这家医院治疗,家里已经是负债累累,孩子上高中,明年高考。没办法,媳妇儿的病是治不好了,又撞了人,要钱是没有,要命一条,做两年法院,监狱里没有自由,倒也是一推二六五,什么都不管了。
“军伟,你醒醒,说好的,要挣钱养家”“大嫂,病人的外伤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像这种情况,回家静养吧,再治疗也没什么意义”。“大夫,他还没有醒过来,怎么能出院。”金凤觉得,医院在欺骗自己,看我没钱交医药费了,故意把病人撵走,太不负责任了!
“大嫂,我们已经尽力把它的外伤治好了,而且病人恢复的挺好,至于他一直没醒,应该转内科看看,继续住院又要一大笔费用,您目前的经济条件允许吗?”是呀,再住院,真的拿不出钱了,没办法,回家吧。
出院以前,金凤想去内科咨询一下医生,像这种病人应该怎么护理,以后能不能醒过来,花十五块钱挂个主任医师的号,在开点药,有个千八百的也够了,没准军伟就能醒过来,天无绝人之路,这个坎儿一定过得去。
金凤低头光顾了想事,没留神,迎面撞到了一个年轻女人。“走路怎么不看着点,乡下人。”“年轻轻,怎么这样说话!”金凤觉得女人的话很刺耳,本来就郁闷烦乱,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狠狠地瞪了一眼女人。
“阿姨,你们不要吵架。”金凤这才发现,年轻女子领着一个小男孩,四五岁的样子。这个小男孩像谁呢?金凤一时想不起来,“儿子,咱们走,别理她,乡下人。”年轻女子领着小男孩走了,金凤心里感到憋屈,真是赖狗专咬病鸭子,人不顺,喝口凉水都塞牙。
“护士小姐,我想挂个内科的号”。“挂哪个医生的?”“这个我也不知道,挂主任医师的号吧。”“预约了吗?”“没有。”“今天主任医师的号没有了,明天吧,明天是黄启明医师应诊。”“行,好吧,明天挂黄启明主任的号。”
“黄启明,金凤感觉浑身一颤,太巧了,医生还有和他同名的。”不知为什么,金风好像看到了希望,心里轻松了许多,竟遇到了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医生,不知道这个黄启明医生能不能让军伟醒过来。
挂号窗口前排了长长的队,这些人都是挂黄启明主任的号,金凤等了好半天才挂上号,等着叫号吧,号叫的很快,进去的人不到五分钟就出来,这主任医师看病的速度真快。快到自己的号了,金凤的心突然紧张起来,也说不好是什么原因。
“请四十五号王军伟到第五诊室就诊。”金凤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第五诊室门口,缓了缓气,轻轻地敲了三下门,“进来。”金凤轻轻的推开了一道门缝,向里张望,感觉这样太失礼,定了定神,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诊室里有两个医生,“请问哪位是黄启明医生?”金凤轻声问道,“我是,您是四十五号王军伟?”“不是,王军伟是我丈夫,他在病房里昏迷不醒,我想让您看看是怎么回事?”金凤觉得,这个医生和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电脑,这哪像给病人看病!
医生看了一眼金凤,四目相对,金凤不禁打了个寒颤,“像他,太像了,黄启明,”金凤不由自主的直呼医生的名字,连旁边的医生都打量着金凤,这个病人怎么神经兮兮,挂错号了吧,应该去神经科看看。
“大婶,我是黄启明医生,您别着急,仔细地说一下病人的情况。”“大婶?我有那么老吗?”“不是他!”金凤的脑子里立刻否定了。觉得自己太鲁莽,“对不起,黄医生,我,我刚才认错人了,突然觉得您像我的一个同学,他和您同名,真是对不起。”
听金凤这么一说,这个黄医生上下打量这金凤,轻轻的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金凤和对面的医生都没有看出来。金凤详细的说了王军伟的病情,黄启明医生认真地听着,没有打断金凤的叙述,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么从容。
“大姐,您先生的病情很复杂,凭您的叙述,一时还不能断定他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昏迷,也不能给您开药,您把他转到内科住院治疗吧。”从他对自己的称呼中,金凤似乎觉察到什么,“黄医生,家里实在没钱住院了。”
“好吧,我这还有病人等着,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问题您给我打电话。”金凤千恩万谢,对面的医生感到很吃惊,黄医师怎么把电话给普通病人,那么多病人都给你打电话,接的过来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