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忙问袁媛:“公子说是什么人了吗?”
袁媛摇摇头,“一个字没说,还说让我们别忙活了,我们最好是没什么用——”
这番话讲得松绿等人一头雾水。
袁媛亦然,她从罗孚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在思考,罗孚意欲何为,走出大门,也没有半点头绪,理解不了罗孚这些反常的行为,这些她从未见过从未听过的行为。
她有些慌乱,觉得事情可能已经没那么简单了。
娉娉坐在远处的马车上,看着袁媛和松绿等人站在一起,个个面容沉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等得急了,放开嗓子喊着:“你们走不走?不走我走了!你们自己雇车!”
她放出这句话,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同时观察着袁媛等人,他们还是没有动静,还陷入了沉思,面面相觑,半天都不张嘴。
娉娉自语着,就要下车,别人她不管,袁媛她是要管的,再待下去,天也要黑了。
才刚迈出去一步的娉娉看到一辆简陋的青色马车缓缓驶来,目标正是刑部衙门。
那辆青色马车停在了袁媛等人的旁边,下来一个身穿青袍,举止彬彬的男子,身边并无随从,下得车来,那车一刻不停的离开,没有原地等待的意思。
规避到一边的袁媛等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只身前来的年轻男子,身着青衣,步履如飞,犹如乘风而至。
只见那人走到门前,从袖中拿出令牌,定了一下,那守门的衙役急忙躬身行礼,放他进去。
飞羽指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是谁?竟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
松绿敛眉,叹道:“是刑部的某位长官吧。”
飞羽惊叹:“好年轻的长官。”
墨染道:“小官罢了,看那些小地方的县令都是老头子了,何况京城?”
松绿和袁媛几乎同时开口,“也许他就是主审官。”
墨染恍然大悟般,抬腿上前,对着那守门的衙役拜了一拜,笑问:“不知刚才那位年轻的公子是谁,我有个失散多年的哥哥,样貌与他并无二致,许是我那哥哥,烦请大哥指教。”
那守门的衙役不禁骇异,“那是我们松阪员外郎,未曾听闻他有弟弟。”
“哦哦哦,多谢多谢,打扰了。”获得信息的墨染嗖的一下回到袁媛和松绿、飞羽的面前,“那是松阪员外郎——是什么官啊。”
松绿凝眸道:“看他们对那人的恭敬态度以及言语间的神情,双方都很是熟悉,既是他们员外郎,那应当就是刑部的员外郎了,掌管律法,辅助尚书、侍郎的长官。”
“听起来不是个小官啊,而且比你和绿哥都大不了多少,真年轻。”飞羽看着墨染,啧啧称赞那人。
与此同时,袁媛也在脑海里寻找这个人。
松阪员外郎?
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名叫松阪茂平,后面改为明德的那个人了。
他本不是庆国人,乃是随父母从君子国迁徙到此,在庆国长大、读书、科举、做官,事事顺利,扶摇直上,不少人都很器重他。
袁媛记得,父皇曾多次提到这一个青年才俊,说他勤勉正直,彬彬有礼,是年轻官员的典范,颇有刑部侍郎艾晅当年的风范,有意栽培他,特地将其从调入刑部,慢慢培养。
松阪也不负圣望,进入刑部辅弼艾晅,研究新法精简律令,断案如神,声望也日渐提高。
前世,松阪和罗孚的关系也很是微妙,罗孚初入长安,两人便在曲江池畔相识,松阪也很是倾慕罗孚的声名,喜欢他仗义疏财、侠气冲天的性格,也曾频繁往来。后面罗孚成为驸马,松阪倒和他日渐疏远。
罗孚入朝为官,松阪也被拔擢,两人同时进入尚书省,松阪见与罗孚共事,当即辞官,经过皇帝相劝,重新为官,但也不肯在尚书省,又回到刑部。之后还与罗孚提拔的兰渝为了审案大打出手,在宫城内互相追逐,打的头破血流互不相让,最后以兰渝调离刑部,才结束这场闹剧。
袁媛曾以为松阪再也不想见到罗孚,两人心中都有芥蒂,朋友是做不成了。
再到后来,罗孚被人告发里通外敌,列举出种种证据,很少有人为罗孚说话,松阪倒是其中之一,据理力争,反驳告发的人。
那夜宫变,袁媛在仓皇逃窜之间,似乎也听到卫士们在讨论,说明德大人胆子真大,现在还敢指着鼻子大骂罗孚。
他是个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同时又是一个知恩图报,不贪恋权势的人。
被卫士押着的袁媛听到还有人为他们抱不平,当即落下眼泪。
现在想起这些,袁媛的双眼还会泛起水雾,阵阵心酸。
她推算了下,现在是罗孚刚刚进入长安的庆和二年,罗孚并没有去曲江池畔,那么和松阪也还不认识,他犯了案子,松阪来当主审官的话,也是他的福气了——他若没有杀人,松阪自然会还他清白,他若杀人了,松阪不会放过他。
倏忽间,她又想到了在狱中的时候,罗孚那几乎是承认了的语气,仿佛在说人就是他杀的……
既然如此……
袁媛眼神一亮,像是触电般惊觉,望着在商讨如何给松阪送礼的松绿等人,心里猛地升起异样的激动,眼里的水雾也使得她越来越看不清这几个人的样貌,勉强看个轮廓。
她抓过松绿,眼里闪过疑问与悲切,“前天你去了哪里?是不是公子让你去一个地方——后溪袁家村?”
松阪举着火把,独自走到关押罗孚的牢房前,打开房门,进去,落锁。
落入他眼帘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子,站立如松,面带笑容,似乎早有准备,迎接他的到来。
“你是罗孚?”松阪举着火把,开口问道。
“正是草民。”罗孚笑着弯身行礼,“拜见松阪大人。”
松阪一怔,登时心里有说不出的疑问,他竟如此有名,与罗孚未见一面,罗孚就已知道他的音容样貌,一下认出?
“我们见过面?”松阪想了想,他从未见过罗孚。
罗孚笑道:“余曾在梦中见君,君立于桃树之下,丰神俊朗见之忘俗,天上有一声音,唤君松阪,余便记下,今日见君,亦如梦中。”
松阪冷冷道:“公子还是醒醒吧,现在可不是做梦的时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