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也终于从这些云里雾里听出了大概来。
女妖忽然带着一丝更为苦涩的笑意。
“我们徽民对于休息有一种截然不同的观念,或者说我们从一出生开始,便被教育着一点。生时的浪费时间,绝对是一种无法接受的行为。”
林奇纳闷,“那真的找不到事情做了。”
忽然他觉得这更像是一个刻意安排,而又充满傀儡之意的种族。
“如果真的没有意义了,那便去进行体操或者冥想罢了,无论是体格的健壮还是法力的提升,这对于我们而言,都充满着意义。”
说着女妖露出一丝憧憬,“在我们的教育理念之中,最为快乐的事情,便是能够完美的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出来,伴随着技巧与经验理念。”
“无论是解除一位对手的法术。”
“还是从法师塔里偷出一份秘藏的卷轴。”
“亦或者消灭一头为祸村庄的青年龙。”
“这对于我们而言,都是充满着快乐的事情。”
林奇点头,表示理解。
这不就是“鸡娃”的一生?
从小便被安排得无比充实,可换来的免不了日后的颓废之意,这也是不少人上了大学就一副养生模式的缘故,相比一些宽进严出的学校,大学反而是拼搏的开始。
他忍不住对照着自己的内心,迟疑道。
“那你的安排是什么?”
而女妖却没有回答,相反他继续漫步起来,闲扯着关于徽民的一切,仿佛不把这个话题说完的话,它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我们徽民在生活上的选择也截然不同,或者说我们根据冷静而重视定立的目标,嫌弃一时的享乐。”
“所以比起去看一场歌剧或者去酒吧里小酌几杯而言,学习一门龙语的方言,亦或者重新对法术进行修缮,乃至于观察整个城市的防卫布局,更符合我们的习惯。”
“这?”
林奇差点话都接不住。
这比起日夜不休的骷髅僵尸而言,更像是一台不眠不休的机器了。
原先觉得自己已经够努力够奋斗,自从失去安眠的能力以来,都每日耗费极大精神钻研学问。
刚刚他还有一丝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徽民”的设计模板。
想在看来,他还着呢没别的徽民拼命。
“别是脱离社会的书呆子或者奋斗逼吧?”林奇压低着声音说道。
有时候一些学得好的人,如果班级环境不好的话,一旦对方不是那种能言善道加上朋友不少的,很容易被孤立起来,或者就套上了“书呆子”的标签。
林奇前世作为学霸,但他还依旧和众人玩得好,自然有他自己的方略所在。
女妖则像是听到了林奇的低语,反是笑了笑。
“我们拼命努力,却不代表会大煞风景。”
“在一个冒险团队里,一位徽民可能和队伍里的法师在战旗上下的旗鼓相当,只是我们徽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娱乐,相反,我们认为棋牌类的博弈游戏有利于我们的记忆锻炼以及计算力锻炼。我们会从一切的努力里得到乐趣,尤其是那些不重要的事情变成了有益处的训练时,更是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林奇真的听得有些呆。
原先无比清晰的形象,这一刻重新变得模糊起来。
“徽民参加团队冒险,那该是什么状态呢?”林奇不死心问道。
“嗯?”女妖一反原先狰狞,仿佛真的在仔细回顾着自己曾经的姿态。
“最大的不同,应该是队伍都在休息的时候,我们徽民也会利用这段时间,可以干所有繁重的工作,只要它对于整个团队而言是有利的。诸如参加守夜戒备的工作?为队伍的营地挖掘防御工事?或者校对一份明日的探险地图?”
说着女妖神色明亮。
“如果可以利用一晚的时间多掌握一道法术,又何必将它浪费在酒馆舞女的肚皮上虚度一夜?”
林奇到了这一步。
也终于明白了一点。
徽民这个魔法造物的种族,绝对是根据有着特殊的理念设计出来。
甚至身上的种种,都带着与林奇相似的特点。
某种角度来说,就像是用他的特征作为模板,一个个地拓印出来般。
“那你的使命呢?”林奇这才重新回过话题。
“等待。”女妖忽然说道。
“在这里进行命运的等待。”
说着她又重复了一句,“等待我生命中的某一位过客。”
“那是谁?”林奇忍不住反问。
仿佛下一刻,他就能够从对方嘴里听到一段让他震惊的历史秘闻。
如果真的如此。
那无论是深渊73层,还是那位半神巫妖。
一切的一切,看来都不再是原初这般纯洁而巧合。
充满着命运的刻意。
殊不知,女药师却是无奈得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你忘了?”林奇高声讶异,“你刚刚对我的询问,表示你受过什么冲击?所以忘记了?可你不是刚刚已经联想起来了?”
这一幕,仿佛通关到了最后,却发觉游戏光盘因为存在瑕疵直接死机。
而更令人恶心的是,第一次自己不知道而且又因为存档也没了,结果还重新玩了一次,最终迎来相似的一幕,才明白是硬件的问题。
然而,女妖却是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带一丝迟疑。
“见到你以前,我或许还是这种情况。但刚刚我已经想起来了,所以我很确定,并不是这样。”
“我的使命,就只有带这里等待。”
“没有结束的条件?”林奇问道。
“没有。”女妖感叹,“我已经回想了起来。我最初接到了这个使命时,得知的便是它关乎着全族的命运关键,甚至涉及了那一位殿下。”
“但至于我要等的是谁?我又要和对方交接什么?这个任务的具体持续时间?这些都是一片空白。”
“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没有结束的永续任务。”
女妖此刻的表情无比平淡的说着这一番话,甚至她都没有一点痛苦的回忆或者艰难的思索。
就像这是一件她完全心甘情愿的事情一般。
林奇迟疑,思忖片刻还是决定直接撕开对方的心里防线。
“可你不是已经变成了女妖了?”
前世各种蛋糕店、健身馆,理发店都鸡贼得很,开业的时候大多会收纳各种优惠大酬宾的储值卡,结果骗来自己狠,很多都是干一两个月就携款潜逃。
可偏偏他们还能马上将店面顶替给下一家,绝大多数情况,新的店家自然不会认老债务,但实际他们又大多数情况下是左手倒腾右手。所以后来被骗过后,他都是保守得很,说什么都不肯在充值预付卡。
而一位女妖,已经脱离了徽民的身份,这不至于还要守护原先的使命了吧?
然而,女妖却是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
“实际上,我后来迫不得已成为了女妖,本质上也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
完成?
林奇忍不住反问,“可是它根本没有完成的期限?”
这相当于有人交代他去马路边接人。
可接的谁?什么时候来?
全都毫无头绪。
接受这个任务的对方,只能够永远的镇守在这里!
这是一份无期徒刑。
女妖带着笑意摇了摇头,“这都不重要,因为这便是我的使命。”
“你没必要这么愚忠。”林奇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怒意说道。
并非针对眼前女妖,而是针对那下达这个不近人情的徽民上层。
区区一句使命,就要对方消耗了所有的青春在这里煎熬等待,甚至连死亡都不是中介,死后还得转变为一个女妖继续镇守着。
这是一份何等的情操?
“你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坚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或者你的组织已经有了新的情报,或者说这个任务已经取消了。不如你回去问一问?”
林奇压抑着心中怒意劝说道。
然而女妖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便是我的使命。”
我勒个去!
林奇差点都要破口大骂出声,甚至接上一句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吐槽。
至于么?
他就像是前世看到群里的女网友自哭诉遭遇一般,明明男方各种欺骗把她当成饭票一样,让她各种出钱,自己辞职后还得她来养活,甚至连男方父母家庭还得女方来出钱,可偏偏那位女性还不分手,仿佛天底下男生死光了一样。
林奇当时就有一种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感。
如果那个徽民的组织真的有心,早就会派来对接情报,亦或者更换人选。
甚至可能对方推测这位女妖已经死亡,压根没考虑到对方变成了不死生物,继续坚持着任务。
“说不准你已经完成了使命呀?”林奇开始循循善诱道。
“也许这世间不止你一个在执行,而其他组织找到了,说不准就把你放弃。”
林奇耐心地给眼前这位女妖分析道。
“不。”女妖更是果断的摇了摇头。
她忽然走到了角落处,轻轻指了指地面的一具石膏雕像,因为年久的失修,它早已经变得模糊不清,面部的神色难以分辨。
“你觉得我们徽民会制作艺术品么?”
其实此时的林奇脑海里已经把徽民的形象代入前世五六七十年代时的国民,当时绝大多数人都有着崇高的理想,会为了它而坚贞朴素地奋斗。
自然很多细节就容易分析出来。
可还不待林奇说不。
女妖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们徽民欣赏生活中的奢侈品,从美味的食物到史诗故事,甚至是珠宝首饰的闪光,我们都欣赏。”
“但我们的欣赏有着更为平凡的目的。”
“历史我们关心的实际上是食物的营养,史诗中隐藏的魔法痕迹脉络,亦或者珠宝的价值这些。”
“所以我们徽民只会为了三章原因制作艺术品——激励同伴,传递信息,展示艺术才能。”
对方说得牛头不对麻醉,但又在内层回答了林奇。
也就是说这位女妖认为她做的有意义,甚至她此后都找不到和这个类似的事情来。
“或者说,我便是你使命里那一位等待的人选。”
林奇觉得自己还是把王炸丢了再说。
“你?”
女妖重新审视了林奇一番。
“虽然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来自于预言系的学习,也让我多少抓住了些痕迹。”
“魔法仪式创造了我们徽民,所以我们天生与魔法有着密切的联系,尤其是对预言与书写的热爱,让我们一族大部分人都成为了法师。”
“所以,我要等的那一位,起码也是一位法师。而你,不太像。”
听着女妖的致命连环问,林奇一瞬间都有一种扭头就走的冲动。
他维持着面部僵硬的笑容。
“你觉得我不像是一位法师?”
女妖摇摇头,“确实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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