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嵘海连忙扯了一把苏秀,讪讪的解释:“娘,您看您又多想,秀儿不过是搬着重了,一时没拿稳而已,哪有什么多余心思!”
李澜儿瞥了苏秀一眼,拿起那卷账本认真翻看起来,后面的结余数字立即引得她蹙了眉。
“嫂子,咱们家一文余钱也没有吗?怎的都是亏空!”
苏秀撇了撇嘴,眼睛斜斜的看着李澜儿:“妹子可真会说笑,咱们没有收入,却每日都要支出,我这儿又没有聚宝盆,自然会亏损。”
老夫人闻言看向儿子,震惊的瞪圆了眼。
“儿啊,你挣得银子呢?”
李嵘海窘迫的垂着头,搓着双手低声道:“娘有所不知,儿子最近一直没有进项,为了寻个新差事四处奔波,这……这都需要银钱,自然花用的就快了些……”
李澜儿看着账本里那一长串坐车下馆子等各项花销,立时恼火起来,冷声问道:“哥,既然家里都如此困顿了,你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到酒楼吃喝,就不能带些干粮吗?
还有,每次出行所用的车马钱核算起来也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家境艰难,为何不走着去?那银钱维持生计都不够了,你咋还舍得做马车?”
她是越看越有气,没钱还要享受,还不愿吃苦,不饿死才怪呢!
李嵘海见妹妹竟如此直白的斥责他,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刚要反驳却听见苏秀搭了腔儿。
“哼,这下小姑明白为何家中没余钱了吧?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一介妇人,哪里束缚得住你哥出外花销?不是我管不好家,遇到这种情况别人也管不好!就这,我还贴补了许多嫁妆进去呢,那些我都没写在账本上。”
李澜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李嵘海:“哥,之前那聘礼被花用的部分我也不追究了,从明日起,咱们先去庄子。把田地清理出来,屋舍推倒重建,赶早不赶晚,争取入秋能收些果子。”
“那庄子想要修缮好得花费不少银钱,你这聘礼搞不好都要搭进去,到时候若是收成太薄,今年岂不是就要喝西北风了!”
“那也不能坐吃山空啊?咱家如今只有这一处产业,无论如何都得经营下去。当然,如若哥哥有更好的途径也可以提出来!”
李嵘海嘴巴咕哝了一下,眼神不觉闪躲起来。
苏秀儿嗤笑一声,淡淡道:“你哥若是有路子,咱家怎会落得如此境地。呵,你这话真真是讽刺!”
李嵘海脸一红,狠瞪了她一眼,嘟囔道:“那就依澜儿的意思,明日去庄子!”话落他转头看向母亲:“娘,我找李丰闻询一下庄子的具体情况,明日还要雇佣人手,有的忙呢。”
陈氏欣慰点头:“去吧!”
苏秀瞥了自己男人一眼,嘴巴动了动,也随着告退了。
次日,李澜儿早早起来,做饭熬药,准备带着的干粮和水。等西厢房门打开时,饭菜已经摆上桌了。
“澜儿,有吃食吗?”李嵘海整理完衣襟,冲着走出正房堂屋的李澜儿嚷道。
“有!”她扭头看了哥哥一眼,蹙眉道:“哥,你这身打扮是打算干什么去?”
李嵘海看了看自己的衣衫鞋袜,疑惑道:“去庄子啊,有什么不对吗?”
“哥,你见哪个农夫穿着长衫大袖去田间的?”
“嘿,我又不是农夫!”李嵘海斜了她一眼,有些不满得道。
李澜儿实在是无语,看来自家哥哥还是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哥,到庄子里咱们就是农夫,你以为到田里是瞧着别人干活自己乘凉监工哒?”
“对呀!难道你想让我亲自下去锄地啊?真是疯了!”李嵘海瞪着眼睛,感觉自己被折辱了。
李澜儿摊了摊手,无奈道:“哥,咱们如今的处境还不一定比得过农人呢。所有的活计都雇人干,那得花费多少银钱,说不定收成还没看到,就要银钱见底儿了!”
“噢,合算你是打着要我下田做农人,干那些粗活去的主意啊!”
“呵,咱俩谁也逃不脱,若不是嫂子有了身孕,她也得去!”李澜儿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李澜儿,你那是做梦!好歹我李家也曾是官宦世家,即便是饿死我也不能做牛马去,想让我跟个佃户一般下地种田,做梦!”他恨恨的一甩衣袖,扭头又回了西厢。
屋中正坐在妆台前整理鬓发的苏秀讥讽的一笑:“公子的身子奴才的命!”
“闭嘴!”李嵘海闻言吼了一句,爬上了床。
“哼,让我闭嘴,你也得有那值得人高看一眼的本事,银钱挣不来,苦累又吃不得,跟我这儿耍什么威风!说句实在话,你还真不如你妹妹有魄力,头脑清明。”
话落,苏秀起身,掸了掸衣角出了屋。
正房东屋,李澜儿刚给母亲盛完饭。见她进来,问道:“我哥呢?”
“哼,你哥……生闷气呢!”苏秀洗了手,坐在桌边,拿过陈氏手边的鸡蛋剥了起来。
“唉!得慢慢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最好是请人来做,要不……要不你去人牙子处买两个奴仆干农活吧。”
李澜儿闻言,忍不住叹气:“娘!就算我的聘礼都搭进去,咱家的花费也不够用,何况还要买奴仆。您又不是不知那奴仆是要月钱养着的,以咱们如今的条件哪有能力发月钱?”
“唉!可你哥哥从小到大,哪里干过那等重活儿!”陈氏实在心有不忍。
“这没辙,事赶到这儿了,我一个姑娘家不也要一起去嘛。再说了,如今的境地不干活儿也不成啊。若是运气好些,入秋得了收成,年底便不会担心日子过不去了!”
“就这儿还是勉强过活?小姑,我怎觉得你的路子不甚靠谱儿呢!”苏秀忍不住插话儿。
李澜儿为母亲拨了些菜过去,淡淡道:“那就不错了,难道嫂子以为别家都是一夜暴富的,或者说真要等着天上掉馅饼?”
“那……那这也忒惨了些……”苏秀暗自撇撇嘴,忍不住唏嘘。
“行啦,嫂子也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今日的饭食就由嫂子操持吧,一会儿我和哥要去庄子,晚间才能回来。”
“丫头,你不会也要干那粗活吧?”陈氏瞬间大惊:“你多少也算个小姐,又是个未出嫁的,若是手脸都因此粗了,那……那还怎么嫁人啊?”
老夫人说着说着便忍不住要落下泪来,伸手去攥李澜儿的腕子,哽咽道:“丫头,咱要不将那庄子卖了吧,即便是做些绣活儿也比干这个强啊!
再说你一个姑娘家,整日里与一群庄稼汉为伍,这传出去也不像个样子啊!”
李澜儿心中虽略有感动,但一想这些话说了也是白说,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思虑长远些肯定是行不通的。
“娘,您不用担心那些。等以后庄子修缮好了,收入稳定了,女儿自是不用再受累,这手脸养一养也就回来了,都是小事!”
她展颜一笑,快速喝完粥,冲着苏秀道:“嫂子,是你去叫还是我去?”
苏秀瞟了西厢门一眼:“他出来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李嵘海苦着脸坐在破旧的驴车上与上面的坛坛罐罐一起颠簸着向庄子而去。
李澜儿坐在车尾,滋味更不好受,可也只能忍着,真要靠双脚走到庄子小半日也就过去了,到时候活干不了多少天就要黑了,着实不划算。
这驴车是她花十文钱搭的顺风车,车主是杨家屯人,在村里开了个小铺子,今日恰巧去镇里进货。
即便坐了车,兄妹两人还是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的庄子。只因路途后面走了好长一段儿,那车主不愿耽误功夫,死活不送了。
李嵘海为此是怨声载道,一个劲儿嘟囔着要卖了庄子。李澜儿也很累,不愿浪费力气与他争辩,只自顾自到了田间。
“哥,咱们先寻了工具把地里的杂草清理干净,等果树没了禁锢,咱们再翻盖院落。”
“哼!如此麻烦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李嵘海站在田边看着杂草丛生,蛛网缠绕的景象一阵头疼。
李澜儿看了他一眼,无奈叹气:“哥,亏你还是个男子,竟连这点苦都吃不得,该怎么撑起家业,承继香火!”
话落,她抬腿向那简陋的院落走去。
逡巡了好一会儿,总算在房子侧面的土墙上找到了砍刀。一把翻了刃,一把断了一截儿,均是锈迹斑斑,还有一把一碰就成了铁渣子,直接废掉了。
她拿了那两把半残的,找了块儿石头,蹲在小河边磨了起来。
李嵘海左右转了转,刚要回小院,就发现一伙人从远处大摇大摆的走来。
他站在原地好奇的看了会儿,直到那些人眼见要到近前了,才发现来者不善,可惜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领头的是位胡子拉碴,披着一头乱发的壮汉。身后跟着六七个贼眉鼠眼的小子,个个一脸凶相。
“嘿,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界儿?”壮汉手中摆楞着一根三尺长的粗木棍子,表面光滑,颜色略深,显见着是他惯常用的。
李嵘海不觉后退几步,却忘了身后的田垄并不平整,一脚踩下去,欠点摔倒。
“哈哈哈……”壮汉见他如此胆怯,立时大笑出声,引得身后的小子也纷纷嗤笑起来。
“你……你们……”李嵘海窘的迅速红了脸,转身欲走,不想这壮汉上前一步,猛地扯了他肩膀,挒得他一个趔趄。
“别走啊……谁准你离开了?这是爷的地盘儿,谁若是胆敢踏进一步……哼哼,怎么着也得磕几个响头,留下点什么才能让爷爷我顺气,否则你这双腿就不要带走了!”
他的话越说越狠戾,明显透着威胁。李嵘海身单力孤,哪里是他的对手,心中苦的比吃了黄连还要难过。只盼着妹妹能远离此处,不要被这些恶人发现才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