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知道自己?
看着眼前的张浚,方晨很快猜出了答案。
或许,在这位阁老知晓自己的那一刻,就已经把他上报给了赵构。
如此说来,只怕自己在那位官家面前,只怕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原先的计划,在这一刻彻底被打乱了。
“快些准备,不要叫官家多等。”
张浚不由分说,将方晨推出正堂,而门外早有下人等候在一旁,替他引路,好让他去梳洗。
方晨无奈,只能乖乖听话。
然而他心中却在不断思索,官家对待他究竟是何态度。
难道说,官家也属于亲善种家军的一派?
看来自己种家军的身份,还真是一道神兵利器啊!
回首这五年来,军冢并没有再干预方晨的行为,甚至整日沉寂,好像不存在一样。
若非夜晚睡梦中,可以看到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无数血影。方晨都快以为,军冢已经从自己身体中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方晨的承诺,他们选择信任方晨,等待着夙愿达成的那一天。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山河破碎谁来重铸?”从来不是一句空谈,而是无数种家军将士的心中夙愿。
他们期盼着,更渴望着,大宋重新崛起的那一天。
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执着,也更坚定。
因为他们的热血、骨肉、甚至最为崇高的理想,都埋在了大宋的热土中。
期待着有一天,可以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
支撑起大宋的脊梁,支撑起百姓的一片天。
让炎黄的薪火,生生不息,让华夏的精神,代代相传。
而方晨,就是被“他们”寄以厚望的“幼株”,是保护大树根基的第一道屏障,是预防虫害的天然农药。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今他已经迈上了“成长”的第一步。
“小晨,待会入宫,切记不可失礼。”
换了一身行头的方晨,跟张浚一同乘坐马车入宫,宫门外似乎早有准备,并未有人阻拦便被轻松放行。
一直到了大殿之外,张浚才叫方晨与他下车步行。
皇宫并不富丽,甚至有几分萧瑟感。
方晨去过故宫,与故宫想必,临安府中的皇宫,着实有些简陋。
“叔父,不知见了官家,小子该说些什么?”方晨难免有些忐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官家”,这可是活生生的皇帝,而不是教科书里的“人物名称”。
虽然史书上,赵构被写成了愚钝之辈,可能开创南宋之人,又真的岂是泛泛之辈?
有大宋赵家宗室的底蕴在,赵构若真是一代愚人,早就该被人拉下马了。
“我怎么做,你怎么做。”张浚提醒道,差点忘记,方晨并不懂宫中礼仪。
“是,小子记下了。”
二人一路进入殿中,有内侍在前引路,一路上方晨多次打量对方。
“古代的公公,也没什么古怪的地方啊。”
除了音色细一点,声音低一点,也就这后背有些驼。
应该是常年弯腰导致,很难纠正。
不过这也是正常,若是宫里的内侍一个个挺胸抬头,难免有些太过于嚣张了。
殿中两旁有持刀护卫,大多为内侍装扮,应该是传说中的大内侍卫。
一个个面色肃然,冷艳注视着一切,谨防有人欲行不轨之事。
而堂上金龙高挂,悬于穹顶之上。
堂中龙位居于正首,一袭龙袍的赵构坐在龙椅之上,颇有一种天下尽在我手的感觉。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上位者风度?
“你,便是种晨?”
方晨低着头,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茫然抬头,正好对上赵构的目光。
“种家子方晨,见过陛下。”
赵构眯眼道:“即为种家子,为何姓方不姓种?”
对此,方晨早有准备。
“启禀陛下,小子随母姓,十年漂泊母恩难报,自当以方字为姓。”
种晨之母姓方,正好给了方晨一个借口,好让他由此对外人称呼自己为“方晨”。
“落叶终归是要归宗,你难道不希望改回种姓?”
赵构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是十分满意方晨的回答。
古人重孝,日后宋孝宗赵杳之所以可以继位登基,也是因为赵构看到了他身上的“孝”。
方晨叩拜道:“种化方,不仅是家母之意,更是家父临终前所托。”
种晨之父,乃是种师中独子渭,靖康元年,国难之时病亡。
他死前说过什么,又有谁能考证?
即便是与种家相识许久的李纲,都曾被方晨这个借口糊弄过去。
“即使如此,那朕也不好勉强。那今日起,你便叫方晨吧。”
方晨叩谢道:“陛下仁慈之名,必将响彻天下。”
赵构轻笑,觉着方晨有趣,“这话,是张浚教给你的?”
张浚在一旁急忙开口道:“陛下,老臣绝无......”
赵构抬手,目光落在方晨身上,“你从何处学来?”
方晨道:“自然是小子的肺腑之言。陛下重定国本,不畏艰难,平匪患,治民生。又遣诸多将军伐齐,夺回故土。如今大宋境内长治久安,伪齐节节败退,皆为陛下之功。小子虽不懂朝政,却也知什么是明君,什么是大宋的天!”
“哈哈,你这小子,甚是有趣。若按你之言,朕确有大功。”赵构十分高兴,而张浚则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余光不时飘向身旁的方晨,也不知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种家子?
就这张嘴,哪里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
吹捧的功力,连他也未必能够攀比。
赵构好似来了兴趣,对方晨招手,“上前来,让朕好好瞧瞧。”
方晨抬头,露出笑容,随后走到赵构十五步左右的距离。
“再近些!”
方晨摇头,“小子一介白身,能得圣眷近前,已是苍天眷顾,三生有幸,不敢再奢望太多。”
赵构稍有迟疑,随后笑问道:“你是担心太过靠前,被人当做刺客?”
方晨并未答复,而是静静站在原地,表明了自己态度。
这不是一种对于身份地位的明示。
他是要告诉赵构,他是民,未来是臣,能近天子者,除了天潢贵胄便是护卫之人,一介臣民怎能站在天子近前,冒犯天威?
“不错。”赵构轻笑着说了一句,随后便不再让方晨近前,而是另起话题“你随李伯纪修学五年,想必熟读经典,朕有一问要考校与你。”
方晨拱手道:“请,赐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