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暖之后,熊青山便又时常会去田里,搂搂积攒了一个冬天的落叶,该翻整的翻整,每每回家来,他都会再捎带些菜来。
有时是田里种的菠菜油菜,有时是特意抽时间剜的野菜。
如今正是吃野菜的时节,熊青山虽觉得野菜寡淡无味,但架不住林绣爱吃,她也做的好吃,因此,熊青山得了空,便时常剜些面条菜、荠菜回家,经由林绣的巧手,或者拌了面粉蒸来吃,或是加些鸡蛋亦或者猪肉做成饺子。
向来觉得野菜不过是些田里随处可见的草,吃起来寡淡无味难吃得很的熊青山,便能端着他那超大号的饭碗,吃上满满一大碗。
熊家田间还种了韭菜,每每林绣想吃了,便去割上一茬来,只是如今林绣怀着身孕,大夫说不宜多吃,她便克制着,实在想的很了,才让熊青山去割上一把来,做成了饺子,她也不多吃,只吃上七八个饺子便放下筷子。
……
自从嫁给熊青山,林绣便没到田里做过活儿。
旁人家的媳妇,莫说是身子健康时,就是怀着身孕时,也照样是该做什么活儿做什么活儿,哪怕林绣这般,平日里便被熊青山娇惯着,只在家里做做家务活儿,等她有了身孕,熊青山更是过分,连家务都不敢让她做了。
林绣的待遇,直把徐家坳一众大小媳妇看得眼酸,一个个地都忍不住想,怎地自己就这么命苦,嫁了个丝毫不知道心疼体贴自己的男人。之后,她们又忍不住想,林绣怎地就这般好命,嫁了个恨不得将她当主子供着的男人。
还有人暗地里笑话起了熊青山。
先前熊青山那模样,任谁看了,都是一副不敢惹的凶煞模样,可如今呢,不过是娶了个媳妇儿,竟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以前那凶样?
村人们再如何想,林绣与熊青山都是不知道的,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林绣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她的手脚更是变得浮肿起来,每日里方便的次数也开始变多了。
已经生育过一个孩子,林绣也知道自己这一胎快要足月了,手脚浮肿抽筋,她不好受,熊青山只要在,便会立时给她按摩着,如今天气热了,夜里他更是又将夜壶也拿进了屋来。
天气越来越热,四月十三这日吃罢早饭,林绣照旧挺着肚子缓慢地在院中散着步,熊青山则是蹲在水井边,用刚打上来的清水洗着碗筷。
他正在洗最后一个碗,忽然便听林绣传来一声痛呼,他下意识转头看去,便见林绣抱着肚子,额上也沁出一层汗珠来,原本还红润的脸庞,此时也是惨败一片。
熊青山瞬间便忘了手上还拿着碗,他的手一松,碗便掉落下去,最终吊在木盆里,发出一声闷响来,他也顾不得擦干手,便箭步冲到林绣身板,扶着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绣儿?”
林绣这会子正疼得厉害,她抓住熊青山的手,艰难道:“我……我要生……”
后面的字还未说出口,便被痛呼淹没。熊青山听着林绣的话,双眸瞬间瞪大了,他将林绣抱回到屋里,又迅速去隔壁叫了王氏帮忙看着林绣,他自己则是去叫了村里的稳婆于氏来。
……
熊青山快速将于氏带到家里来,家里,王氏的儿媳已经在厨房里烧热水了。
熊家搬来这么久,与熊青山林绣两人的关系,刘家虽说比不得金花那般亲近,但也是正常邻里的关系,如今林绣就要生产了,熊青山急着去请稳婆过来,家里又没其他人在,王氏便叫了儿媳,先来帮着将热水烧上,省得一会子要用没有,现烧赶不及。
熊青山带了于氏过来,便直接拉着她进了房间,王氏也是头一次见,女人家生产,男人不禁不避讳,还冲在前头的,她有心先让熊青山出去等,但又怕惹怒了熊青山,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于氏倒是在林绣生大宝时,便见识过了,但尽管如此,她仍是开口,往外撵人。
熊青山皱着眉就要说不,但这会子疼痛稍微轻缓些,林绣看着他道:“你去外面看着大宝,别吓着他了。”
因着方才刚疼过一阵,这会子虽疼得轻些,但仍是疼,林绣的声音便有些有气无力的,听得熊青山心疼极了,他道:“就该让他看看,你生他时,受了多大的苦。”
林绣拧起了一双细眉,“听话!”
熊青山皱着眉望着林绣,好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转身出去。
见他出去了,王氏忙把屋门关上,听到身后的动静,熊青山回头看了一眼,狠狠地握了握拳头。
他也没出去,与大宝爷俩就坐在客厅里,隔着一道门,便是又禁不住痛呼出声的林绣,熊青山听在耳中,只觉得林绣的痛呼,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般,扎在他心上,直扎的他一颗心鲜血直流。
王氏的儿媳烧好了热水,便过来问了问,得到回应,便回厨房打了热水送来,片刻后,又端出一盆变成了红色的血水来。
林绣这一胎发动得快,生的也快,子时过后,房里便响起了婴孩响亮的啼哭声,随后,是于氏带着几分喜悦的声音:“生了生了!母子平安!”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被二宝洗干净,用干净的小褥子包着二宝,想要包好后,抱到外头好给熊青山看看。
外间,一门之隔的客厅里,在听到她那一句“母子平安”时,熊青山便错愕的瞪大了双眼。
母子?怎么会?!二宝难道不是女儿吗?怎地突然变成了儿子?!
熊青山抱着大宝,他也没坐,听着林绣的痛呼声,他早就焦急地又无可奈何地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这会子,他的脚步顿住,转头看向仍关着的屋门,只脸上写满了震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