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眼前这尤氏五个兄弟,已经是桃源庶民里,难得的、被逼得不得不开油坊的人家了,但生活依旧一般。
论吃的,尤四尤五两个小的,碗里的糜子饭里,还能各看到大半个鸡蛋,明显是自家兄长给自己过年添的,既想吃,又不舍得吃,就着饭,吃得脸上就止不住笑,但尤大等三个“大人”碗里,却只是单纯的糜子饭,浇的那点牛骨汤,怕是盐都没舍得放足。
论穿的就更不用说了,三个大的平日里要给百姓榨油,没空洗衣,这活就交给两个小的了,半脏不净且不说,单只是大冬天,那单薄的衣服,看着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撑下来的。
就这,已经可以算是庶民里的“富户”了,毕竟他们吃了干饭,还有牛骨可以熬汤,白纯一路走来,见多了大冬天还在喝糠汤麸汤的百姓,俱是家中贫困,儿女又多的人家,家里是有粮食,却不舍得吃,藏起来应付灾年用。
这让白纯都对自己产生怀疑了,自己这一年半,难道尽是白费,做的事一点用也没有?
也难怪那些仙神对百姓生活不出手,或许最初也有些愿意躬身于垅亩,愿意帮百姓做些事的,但再大的热情,也会被这种看不见尽头的绝望所消磨殆尽,到了最后,不是道心失衡走火入魔,就是只能苦笑一声“这是百姓的命”。
白绝对此虽然无奈,但也早有预料,知道哪怕自己再施仁政五六十年,治下说不定都有困于饥寒的百姓,这种事可不是一时热情能解决的。
因此,自来到桃源国以来,明明“回忆”起许多东西,但做的事,依旧多半只限于农事,在这个时期,所有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用,地里的粮食产出没那么多,强行发展商业和做工,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或许会一时得利,但多半会弄出更大的动乱来。
尤大兄弟五个,是白绝治下第一个自己做生意的百姓,因此白绝对他很上心,从锦囊里取了壶酒与他边喝边聊,说起平日里难得的做工趣事,尤大满脸红光,很是高兴。
“大王,你是不知道,我初时还害怕大家伙来榨油的少,害怕养不活我们兄弟五个,可谁知道大伙都跟变了人似的,以往一个个喝粗汤淡粥也没事,可一尝过过了油的饭,就再也忍不了以往的饭了,熬个野菜汤,都要先上点油热热锅底,汤里没有点油星,简直都吃不下饭了,唉,想当年,我们那时候的人多能吃苦,哪有这些坏毛病……”
尤大这辈子也没喝过酒,兼又是和白绝对饮,喝了几杯,竟然有些醉意,说话都有点大舌头、毫无顾忌了。
白绝笑了笑,喜好美味,这是人的天性,自家种的豆子就能榨油,百姓自然现在“无油不欢”,也难怪尤大一家兄弟五个大肚汉,都能吃上干饭,想必明年生活会更好些。
即使只改变一个人的生活,那也是改变,这让白绝心里得了些欣慰,不像先前那么如同面对一座大山般的无力。
尤其是,能感受到尤大五个兄弟身上,散出一缕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愿力功德”,融入到自己身上,白绝便更欣慰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去想“百姓不可过得太好,否则愿力便会驳杂”之类的事,甚至早就不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听说佛门这方面极有经验,西方几个罗汉、佛徒治理的佛国,把百姓当猪狗一样对待,活时是那些佛徒的奴仆、死了还以献上人皮、人骨为荣,百姓愿力精纯无比,对这种说法大为宣扬,甚至想要把九州人族,都变成佛国那样的情况,让仙神的实力再上一步,以此称霸洪荒。
白绝对那嗤之以鼻,反驳都不屑于反驳。
……
一路行走,中途还遇到骑着马同样来看城南百姓的宋黑,又瞧了瞧城南那五座砖窑的情况,情况总归是比去年好上不少,让两人颇有些高兴。
只是,午后刚一回到国君府,还没进门呢,就见府内,尤其是给那些女人生孩子的偏殿处喧闹不断,守门的军士一见白绝就像见了主心骨:“不好了大王,出祸事了!”
白绝眉毛一跳:“怎么了?别慌!”
守门军士面色有些惊惧:“刚妇子她们发现的,给‘产房’烧火的锅里,明明妇人们嫌烧得太热,白天都没添柴炭了,底火都慢慢熄了,可那炉里却还有火光闪动,过去一瞧,才发现那火竟然是‘无源之火’,在炉中不住跳动,梅……梅侍过去瞧了,说那是‘灵火’,不会伤人,但她又不敢去动那火,因此大伙都有些害怕……”
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梅侍”就是梅香雪,自己没收她作妾,府内人私下称她为“梅夫人、香雪夫人”,但在白绝面前,却不敢这样称呼。
但这个“灵火”,又是什么?!
动念间,足下已是云雾腾腾,身形飘忽,转眼便来到偏殿旁,就见十余个产子的妇人都下了床,躲在偏殿门里,探头探脑地看向旁边的厨室,一个个害怕的少,反倒是好奇的多,明显是等待产子无聊,好不容易有个大瓜,一个个都不怎么害怕了。
而且,虚空中,似乎也有一股暖意,让人心境安和,安抚着人的情绪。
这股暖意,来自旁边厨室,那里已经被十几个军士们全神以待,如临大敌地守着。
白绝走进厨室,就见里面一株素白梅树扎根在青石之上,腾腾清冷暗香之气,封锁着旁边墙边的锅台,却是梅香雪现出原形,以自身法力,作为防护。
而在那锅台处,白绝的一个青铜鼎立在锅台上,常年烧水早已经把下面烧得黑乎乎的,而在下面的炉中,黑暗中一片白光,不断散着那股令人安心、喜悦的暖意,在炉中不住跳动,偶尔跑出炉室,却又似乎是害怕外面森冷一样,重又躲回炉中。
而在白绝刚走近锅台的一瞬间,就见那团火色光焰一跳,一股喜悦之意传来,白光一闪,那团火光便向着白绝怀里直直扑来。
“嗷!”
老虎怒气腾腾,一嗓子吼出来,就扑在中间拦阻。
但那团火焰看似弱小,却是灵动异常,在半中中一个闪动,便避过了老虎的扑咬,直接跳进了白绝怀里,明明是团火焰,却对白绝的衣服,没半点烧伤。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