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他耳边的那声羲荷却像回音一样,迟迟不曾散去。
他怔怔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看了许久方回过神。
他抬步走到他身边,把他轻轻扶了起来。
虞羽神色苍白,他这几天的气色一直都不好,现在就更不好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生父,轻声说:“我与你,互不相欠。”
他把人抱了起来,地上的血已凝固。
重新放他在榻上,轻声和他说:“到了另一个世界,但愿你来生只遇羲荷一个人。”
转身,他走到殿门口,望了望外面的天空。
天空常蓝,云依旧。
他唤人进来打扫,进来的宫女瞧见地上一滩的血,二话不敢说,也不敢问。
匆匆打扫干净,退去。
虞道川人坐在一旁,慢慢的翻阅着奏折。
虞羽死了,这个消息,他暂时不想公布,免得姬渊得了消息,又跑回来找他算帐。
他也不是很想因为这个人的事情与他再纠缠不清,尤其他刚登基,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没功夫应付姬渊。
下一步,他还要处理温将军这边的事情。
随着温将军的丧期过后,温家府前就被人给团团包围了。
白奕带着军队来到了温家。
现在的白奕,那是白大将军。
随着温将军死后,他立刻接管了温将军手下所有的军权。
这白奕看似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一个人,但手段大家是都知道的。
心思,那也是毒得不能再毒的一个人了。
大家表面上不直言,暗地里都认定了为温将军的死非正常死亡,是白奕所为。
白奕今天带了这么多人踏入温家,温家二子也立刻迎了出来。
长子温墨宇说:“白将军驾到,为何不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我前去迎接一下。”
白奕一派的和气,笑如春风的说:“都是自家人,无须迎接。”
温墨宇便请他进去坐。
一行三人来到正厅坐下,仆人上了茶。
温墨宇说:白将军向来军务繁忙,日理万机,今日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白奕也温和的、开门见山的说:“温将军在世之时,有一批神器被温将军所保管,现在皇上想要拿回这批神器。”
温墨宇诧异,问他:“不知白将军所言的神器是?”
白奕淡淡一笑,说:“当初耀邶之战,那神器一出,就令耀国十万精兵瞬间便全军覆没,这件事情早就在耀邶两国传得沸沸扬扬了。”
温墨宇若有所悟,道:“白将军说的是那个呀,那个神器,在上次的耀邶之战时,就已经全部用完了,据家父生前所言,皇后觉得这些神器杀伤力太大,便没再造。”
这话听得白奕忽然就冷笑了一下,说:“因为杀伤力太大,便没再造,这话说出来恐怕连两位公子都不相信的吧。”
温墨宇就站起来说:“在下句句实言,还请白将军明察。”
白奕也站了起来道:“我已查过了,这批神器确实为温将军所保管,还请温大公子据实相告,温大公子该知道,若不据实相告,就成了私吞朝廷神器了。”
好一个私吞朝廷神器,这罪名都给安上了。
温墨宇只道:“还请白将军明察。”
白奕态度便不如来时温和了,冷言冷语道:“我自然是查清楚了才来询问的,既然温大公子不肯如实相告,我只有请温大公子到宫里一趟,你自己当面和皇上说个清楚吧。”
白奕作了个请的手势,温墨宇觉得去宫里就去宫里,他抬步就要走,温墨炎唤了他一声。
“大哥。”
他挡在人前,对白奕道:“白将军所说的神器之事,何不去问一问先帝,先帝才是知情人。”
白奕淡淡的扫他一眼,又对温墨宇道:“温大公子,皇上只想问你,请吧。”
不去是不成的,人家军队都带了过来。
温墨宇对墨炎交待:“和娘说一声,我去趟宫里。”
他跟着白奕一块走了。
墨炎看着院里的军队又瞬间跟着往外撤了回去,心里有几分的烦燥。
善成公主这时走了过来,问他:“我瞧着大哥被带走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温墨炎回她:“为了神器。”
神器是必须要找出来的,这些神器落入旁人的手中,对皇室都是一种威胁。
不久之后,温墨宇就先被带到宫里,虞道川的面前了。
虞道川人坐在龙案前,淡淡的扫了一眼被带来的人。
生得气宇轩昂,丰姿潇洒。
白奕启禀说:“皇上,这是温将军的长子温墨宇。”
虞道川颔首,问:“知道为何而来?”
温墨宇说知道,又说:皇上明察,神器早已用尽,这世上再无神器。
虞道川问白奕:“他不肯说吗?”
白奕说:是。
虞道川站了起来说:“那就拿下去用刑吧。”
温墨宇脸色微微一变,白奕应声是,伸手朝他抓来。
温墨宇闪身避去。
身为温大将军的儿子,岂能是弱势之辈。
他虽英勇威武,身手敏捷,乃何他今天遇着的也是非寻常之人。
一个用毒高手,常常是杀人无形,白奕恰恰就是这一类人。
温墨宇就觉得有什么味道飘了过来,敏锐的他想要屏住呼吸,已是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白奕的拳头已落了下来,他只觉得胸口发闷,腿脚不稳,身形一晃,白奕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摔了出去,他眼前一黑,看东西便不真切了。
等他再醒来时,人已不知身在何处,好像处在一个冰窖里面,周围都是冰凉冰凉的。
他四肢被铁链锁住。
不远处,放了一个好似棺材的东西。
分明就是棺材。
在他的面前,坐着一个人,是白奕。
白奕说:醒了。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可一点不温柔。
带着几分的嘲笑。
好像在嘲笑他们温家人也不过如此。
温墨宇问:“你这是做什么?”
白奕道:“再给你一次机会,神器再哪里?”
如果不说,这是要对他用刑了。
温墨宇看着他,没有言语。
白奕说:“你以为你只要不说话,或者用你一人的死就可以守住这个秘密了吗?温墨宇,想想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你的老母亲,还有你的弟弟妹妹……如果你不说出这个秘密,你的结局,就是他们的结局,不会有一个人能从我手底下逃出去。”
温墨宇顿时觉得通体发寒。
他知道他做得到,这不是吓唬他而已。
想到父亲已经死了,皇上现在……
他忽然看了一眼那口棺材,几乎要以为那里面会不会躺着的就是皇上。
片刻之间,他心里已有了打算,说:“那个地方机关重重,一不小心踩到雷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只怕就是我说了,你们也进不去,在带你们去之前,让我回家一趟,让家人知道我是安全的。”
白奕不由冷笑了一声,说:“早知这般,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我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就许你见家人一面。”
当天,温墨宇被释放了。
白奕亲自护送他回了一趟温家,由他和家人见一面。
那时,已是傍晚时分。
知道他终于从宫里回来了,家人都迎了过来,乍见又是那么多的军队把整个温家给层层包围,难免让人心里发怵。
善成公主也悄悄出来要看个究竟,就听温墨宇在对白奕说话:“白将军,您请留步吧,容我和家人单独说几句。”
白奕本是想随他一块进去的。
白奕是不允的,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说过就走了。”
“白将军。”
善成公主忽然就唤了他一声,她快步走了过来,道:“白将军,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还请借一步说话。”
白奕看她一眼。
她壮着胆子过来喊他,分明又是带了几分胆怯的,目光没那么的坚定。
到底是吃过他太多的亏,在他跟前总有几分的阴影。
白奕也就允了,道:公主请。
他打了个手势,随善成公主走到不远处。
仗着也无人听见,他问:玉儿唤我过来,可是想我了?
善成公主脸上微微寒了下来,回敬他:“白将军休要自作多情。”
白奕也不气,又问她:“玉儿这几日身体可还好?”
他唤得亲切,她听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善成公主冷着脸拿出自己公主的气势和他说:“白将军,你若敢伤我家人一分,我这辈子与你没完。”
她虽拿出气势,奈何白奕根本不把她放在眼底。
白奕冷笑,问:“如何个没完法?”
家人,她这才嫁进来几日,这就成了她的家人了。
勉强忍下那股怒意,他淡淡的笑。
为了拖住他,善成公主也勉强站立在他的面前,让自己不至于因为惧怕他而退后。
她说着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狠话:我早晚会杀了你的。
以前杀了不他,现在的白将军,她更杀不了。
这样说,没让她多解气,内心反而更气了。
白奕瞧着她,和她说:“玉儿,等过段时间,我会把你接到我府上住的。”
善成公主微有恐慌。
她现在是温家的媳妇,他敢把她接走?
她本能的质问:“你想对温家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呢,这温家自然是留不得的,早晚得杀绝。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冷冷的笑了一下,说:“玉儿支开我,是想给他们多说话的机会吗?”
抬步,他往那边去了,唤了一声:“说完了吗?”
纵然是他白奕,也逃不了美人计。
温墨宇很快转身,过来说可以了。
他直接跟着白奕走了。
身后的家人频频张望,直到他身影消失,一家人进了屋,神色个个凝重。
善成公主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温墨炎说:“温家在这帝都怕是无法待下去了,皇上已容不下温家。”
善成公主面色白了白,她是被大耀派过来和亲的,容不下温家,他们想干什么?
难道他们不顾两国友好……
温墨炎说:“母亲,嫂嫂,你们先带着孩子连夜离开帝都,把孩子都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的母亲曹氏不放心的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能往哪里去。”
善成公主说:“去大耀吧,把这里情况告诉我皇叔,他一准是愿意帮助你们的。”
温墨炎看她一眼,善成公主说:“我写一封信,到时候见着了我皇叔,就把信交给他看,我皇叔为人善良,最是疼我了,若知道我们在这边有难处,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让人拿来笔墨,她着手修书一封给静安王,把这边的处境说了一下,就是让他帮忙照顾一下她的婆母以及嫂嫂还有孩子们。
等把信写好,她交给墨炎看。
墨炎看完,颔首,说:“就照玉儿说的,去大耀吧。”
等商议好这件事情,一家人乔装一番,妇人就打扮成普通村妇的样子。
趁着天黑,四下无人,乔装过后的温墨炎亲自护送家人出了城。
善成公主人在府里心神不宁的等着。
本以为到了这邶国,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哪知道,会是另一个恶梦。
不知不觉,夜渐深。
她人在屋里来回踱着,时不时让奴婢去外面瞧一瞧,看看墨炎回来了没有。
忽然,听见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她急忙就走了出去。
果然,是奴婢跑来禀报的声音。
墨炎进来了。
待关上房门,她忙询问:“如何?都安全送出去了吗?”
墨炎颔首,说:“都安全送出去了,只是留公主在此,不知道安不安全。”
善成公主忙道:“我自然是安全的,我是大耀的公主,他们再怎么样,也是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话虽如此,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比任何人都更不安全。
那些人并不把她放在眼底。
墨炎不知她那些过往,是认同她这些话的。
善成公主忙又转身去他把茶倒上,递到他手里,让他喝口茶。
她虽是公主,在他面前,在这个家里,是一点公主的架式也没有。
她为人柔和,又善解人意。
墨炎把茶喝了,她又接过来,放好。
好一个贤惠的妻子。
墨炎这才说:“时候不早了,你就先歇息吧,我还有点事要做,不要等我。”
善成忙问他是不是还要出去,他说不是。
温家再不安全,随时面临被秘密杀害的可能,他需要把家里一些心腹招过来,商议接下来的对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