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宗弟子们搭起了一座土台,充作行刑台。
陈玄丘说了,要爱护环境,长留是我家,文明靠大家。不能随地吐痰,不能随地便溺。并任命衔蝉公子和熊皮皮两个人任卫生委员,轮流值日。
众所周知,猫和浣熊是最爱干净的动物,所以衔蝉公子和熊皮皮虽然成了精,却是本性不改,最是好洁。由他们担任这个职务最恰当不过。
不要乱砍乱伐仙树仙花,撮一土台,事后还原,就是这两位卫生委员同学建议的,陈玄丘觉得很好。
所以,田牧野就被押在了一块不大的、才半尺多高的土台上。
除了自在宗的人,一个外人都没有。
第一重天诸仙,没有一个来观礼的。
不过陈玄丘倒也不在乎,他等的是长留岛上另外两位大仙,他们除非不打算在第一重天混了,否则一定会来。
午时三刻已到,盘膝静坐土台前的陈玄丘双目一张,沉声喝道:“吉时已到,即刻行刑!”
土台上,牛二提起一口鬼头大刀,乐不可支地举起来。
这时就听空中一声惊雷般大喝:“刀下留人!”
按照正常剧本,刽子手这时手中刀应该“嗡”地一声挥下去,堪堪触及犯人的脖颈,便戛然而止。如果要更惊险一些,最好有几根头发被刀锋削断,随风飘去。
然后监斩官和众看客齐齐露出惊讶神色,一起向发声处看去。
就见一人骑着骏马,手中托着圣旨,快如闪电地向行刑台飞驰而来。
这个时候一定要用慢动作,随着那马匹飞驰,马上的骑士一起一伏,大家的心也跟着一起一伏。
不过,牛二有点二,不按常理出牌。
一听有人喝止,牛二生怕师父改变主意,手中刀加快了速度,一挥一拖,“刷”地一声,干净俐落地就斩下了田牧野的头颅。
田牧野脸上还带着笑,一脸惊喜地笑。
他就知道,两位义兄不会不救他,果然,关键时刻,他们……
?
田牧野的笑容定格在脸上,眼神中露出一丝错愕。
他还来不及产生愤怒的情绪。
陈玄丘抬头向空中望去,就见一辆青铜战车裹着祥云从远处滚滚而来。
车由四匹马一般雄骏的青色天狼拉着,张牙舞爪,气势汹汹。
青铜的战车上左右车栏上插着战戈,投矛、铜殳等武器。
车上站定一人,身穿青铜甲胄,肩上背一张弓,腰间挂箭壶一具,一手挽缰绳,一手挥宝剑,那形象,好不拉风。
战车上的游子初惊呆了,我都喊了“刀下留人”了啊,为什么他们还要动手?
游子初气的发抖,好半晌才平息了心情,痛心说道:“陈道友,你已是有道的仙人,怎么可以杀生!”
陈玄丘双手负在身后,冉冉升起,与游子初的战车平齐。乜视着游子初道:“你那拉车的,是什么马?”
游子初一呆,不太理解这些自在宗的人的脑回路,但他是负责麻痹敌人的,所以仍是耐心答道:“道友看岔了,我这拉车者,乃四符离,天狼异种。”
陈玄丘“哦”了一声,道:“它们是吃素的?”
游子初又是一呆,恼羞成怒道:“它们虽然吃肉,但此杀生,非彼杀生。你为仙人,田道友亦为仙人,何以刀兵相向?”
陈玄丘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不喜欢打打杀杀,一向喜欢以德服人。若非这田牧野自恃本领,甫一出现,二话不说,便以撒豆成兵术,杀我宗门十余弟子,我也不会杀了他。”
游子初道:“道友此言差矣,田道友修行多年,飞升之后仍旧是潜心修行,悟天道变化,道行修为着实不凡……”
陈玄丘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道:“你的意思,他田牧野的命是命,我自在宗弟子的命便不是命呗?”
游子初耐心地道:“陈道友,以杀止杀,何时可止?我等缘何为仙?仙者,一人立一山,乃超凡脱俗之境。仙人追求的应该是无上大道。
何者为道,道无形无象,而又孕育天地万物。道的显现就是德,故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散则为气,聚则为神。
我等神仙,既是道的化身,又是得道的楷模,该以济世度人为宗旨。田道友性情火爆,修行尚不到达彼境,然而足下不同,足下身为西方教自在王……”
陈玄丘听得好不耐烦,突然伸手,大喝道:“聒噪!”
陈玄丘一掌拍出,虚空一掌,一记金色的大手印却凌空出现,巨掌足足一丈方圆,向着游子初便当头拍下。
游子初正滔滔不绝,突见一只金色巨掌凌空拍来,不由攸然色变。
他身子一拧,便从战车上拔下一杆投矛,大吼一声,将青铜战矛望空投去。
长矛迎上巨掌,轰然一声巨响,金色掌印消失,青铜投矛的锋利也折断了截,飞回来重新插回战车。
游子初恼怒,摘弓搭箭,望陈玄丘心口便射,陈玄丘哈哈大笑,道:“这样才对!”
他脑后倏然升起一轮紫月,紫月迎风双分,一轮弦月迎向那当面射来的神箭,另外一轮却划向战车上的游子初。
然后,陈玄丘合身纵上,口中喝道:“不能快意恩仇,与土石何异,还修长生何用,莫如吃我一拳!”
游子初的神箭被天狐心月轮一削两片,飞射向左右,那心月轮没有丝毫停滞,继续向游子初斩去。
游子初见这心月轮如此锋利,急忙舍了长弓,从战车上取下一柄青铜殳来,将那锤头砸向心月轮。
陈玄丘心念一动,疾射向游子初的第一轮心月轮倏然闪身他的身后,而第二轮心月轮却在他的青铜殳力道将近时,贴着他的铜殳,便削向他的手指。
这心月轮是陈玄丘以心念驱动,速度几乎是心到眼到轮便到,游子初大惊失色,仓惶弃殳,复又把头一低,避过脑后射来的一轮。
这时,陈玄丘却已凌空压到。
那四只符离天狼仰天长嚎,突然鞍鞯脱身,张开血盆大口,一起向陈玄丘扑来。
敖鸾和妲己站在地面,仰着脸儿笑吟吟地看着,丝毫不见惊慌。
牛二提着鬼头大刀,站在土台上,抻着脖子也看得仔细,他倒想看看,自己这个师父,究竟本领如何?
其实,他心里已经信服了。因为这两日龟灵与他切磋过。两人神力相当,但论武技,龟灵显然更胜一筹。
真武之学,传承自创世之神,陈玄丘不修道术前,就曾凭着真武绝学,灭了鬼王宗一个庞大的修真门派,这武学的厉害可见一斑。
龟灵是修行人,再施展真武功夫,自然更加厉害,牛二虽然差的不是太多,可是面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还逊色一些,这已足以让他信服陈玄丘所学了。
只是,眼见为实。上一次鹿台之战,他只顾厮杀,也没太注意陈玄丘那边的举动,只知道反正几个关键的反杀点,都不是陈玄丘出手。
游子初本想着自己也是长留仙岛有数的高仙,又摆出这样一副阵仗出来,但是言语举止,又没有摆出要交手的意思,陈玄丘必然就坡下驴,那自己的缓敌之计就能从容施展了。
谁料,陈玄丘这人的性子是真驴,居然一言不合便出手了。
游子初无奈,也只能竭尽全力出手,继续拖延时间。
可是,他错估了陈玄丘的暴力程度。
如今陈玄丘再就施展出真武绝学,威力岂是当年可比?
“真武裂神拳!”
陈玄丘一拳拳凌空打将出来,一个个巨大的金色拳印有若实质,轰向游子初。不时再以拳脚打向那四只符离天狼,虽然时不时被牵制一下,但主攻仍是游子初。
游子初左支右绌,在四天只符离天狼的配合下竭力抵挡。萦绕在他战车周围的祥云,也被陈玄丘的拳劲撼动,向着四下逸散开去。
陈玄丘一边出拳,一边冷笑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嗯?”
“超凡脱俗,尊道重德,嗯?”
“我等神仙,乃得道楷模,该以济世度人为宗旨,嗯?”
“理是好理,你们哪一点做到了?”
“只会夸夸其谈,哄骗世人!”
“今天我就叫你知道,何为大自在!”
陈玄丘说一句,便是一记重拳,说到“大自在”三字时,他猛然挥拳,和身扑下,这一拳竟打出了远古洪荒巨兽一般的威猛气概。
四只天狼扑向陈玄丘,游子初双手握住他的青铜殳,捣向陈玄丘的拳头。
陈玄丘不为所动,这一拳有去无回,狠狠地轰在游子初的青铜殳上。
轰然一声,那坚固无比的青铜战车登时四分五裂,车辕车轮,车轸车辁,各种零件,漫天激飞。
四天狼被震得一声惨叫,倒飞出去。
青铜殳断,游子初双手虎口崩裂,痛澈入骨。
“好!”牛二看得眉飞色舞,这一拳的威力,他是无论如何打不出来的,对他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师父,牛二此时才是真的服了。
受这一击,那本就逸散开去的祥云,划着破空之声加速溅射开去。
牛二看着天空,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云气受激,只是消散罢了,怎么可能有若实质一般,向四下激射,甚而划开空气,发出破空之声。
此时异变陡生,那云气四下散开之际,游子初突然狞笑一声,道:“你既执不悟,本仙人今日便替天行道!”
说着,他双脚一踏还未及落下的一块车板,整个身子箭一般向外射去。
与此同时,虚空中一声大喝:“画地为牢,四城紧闭,颠倒三五,八方无门!合!”
就见那震飞开去的四只符离天狼分依四相方位,各自仰天长啸,身形迅速凝固,化作雕像一般。
古道之突然出现在空中,大袖飘飘,急急舞动双手,四方云气激荡,形成一道道云气之墙,向中间合拢过来。
游子初大笑着向外飞去,突然脚踝一紧,顿时脸色一变。
关键时刻,他竟被陈玄丘一把攫住了。
糟糕!
游子初大惊失色,这“四方城”是死阵,一旦布成,只能从内向外开,而且非混元大罗不可破。
所以一旦被困其中,便与死了没什么区别,因为他将永远被囚禁在小小的一只四方盒子里,直到寿元耗尽。
如今被陈玄丘抓住,岂不是要跟他同归于尽了?
但他念头刚刚及此,陈玄丘便抓着他的足踝,向前狠狠一甩。
游子初的身子转着圈圈,舞成了一道光轮,一时天旋地转。
然后“嗵”地一声,游子初与一尊化为雕像的符离天狼撞在一起。人头撞上了狼头,就像两个西瓜撞在一起,“噗”地一声,撞得粉碎。
此时四方云气正在迅速合拢,陈玄丘就向着破开的这道缺口冲了过去。
古道之大惊失色,急忙冲向被陈玄丘破开的缺口,站位已定,马上从怀中掏出一件樽形法宝,往地上一座,喝道:“镇!”
这时陈玄丘却已到了,手一扬,便是一道剑光。
古道之急忙从怀中又取出一件法宝,却是一块地磁精铁。
此物以地磁元极矿提炼而成,和丹若那套甲胄是同一质地。
不过,这块地磁精铁这么厚,可要比那套盔甲还要坚硬数倍了。
古道之便将这块宝铁双手举起,迎向剑光。
剑光掠至,古道之只觉双手一轻,便连声响都未发出一声,那块地磁精铁便被削断,剑光闪处,身魂俱灭。
好锋利的剑!
这是什么剑?
唯一令古道之感到宽慰的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四方城”,合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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