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珠子飘至莲蓬上空,摩诃萨抬指一点,阴魂珠破裂,正团身昏睡、受火毒侵蚀的娜扎元神便飘落下去。
白无常虽是阴神,也未见过这等造化手段,不由张大了眼睛看着。
这种神通算不得造物。
这个造物,当然不是指随便造点什么,那样的话,打造个家具,烧制个陶器瓷器也算造物了。
这里的造物专指创造生命,摩诃萨这也不算造物,只是造化,是利用莫大神通秘法,将天菁水莲进行改造,变成另一种物质,从而寄托人的灵魂。
而这灵魂,却是天生地长,非其所造。
但即便如此,这已是不可思议的莫大神通。
众人摒息敛气,就见摩诃萨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截坎虎,一束无量光明、无量智慧的光晕从其脑后缓缓浮现,将一束乳白色的光映在那莲蓬之上,吴至大庄严之相。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蓬“地一声巨响,大地都为之震动了一下,池水顿时荡漾起来。
陈玄丘吃了一惊,抬头望时,心中只想:“糟了!难不成恰好此时地龙翻身了?”
……
地面上,殷受站在那巨蚌前,怀里抱着一根花冈岩的大柱,奋起千斤神力,“呀“地一声大吼,又是一柱子砸下,地下空间的水池里,顿时又是一阵浪花激荡。
原来,殷受一见王宫之危解决,也顾不得理会还在后宫救火的赤公公、也来不及抚慰勤王救驾的安婷,他留下苏醒过来的月酌老人镇守王宫,护佑太后等人,自己则带着孔九翎及一哨人马,急匆匆奔了陈玄丘府。
到了一问,果不其然,姬侯逃了。
殷受大惊,就要率人追赶,这时却听陈府嘴快的家人说了一句,陈大夫领了几个人冲向后院去了。
殷受对陈玄丘甚是了解,他知道,如果不是十万火急之事,陈玄丘绝对没有放弃姬侯不去追赶的道理。
难道陈大哥出了什么事了?
这样一想,殷受哪还理会姬侯逃不逃走,立即领着孔九翎冲向后宅。
殷受到了后宅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就只这一处蚌屋还不曾查过。
可陈玄丘追下蚌屋时唯恐其间携走了娜扎元神的人逃走,将蚌屋自内封闭了,殷受打不开,这一急非同小可。
孔九翎一身的神通,但物理攻击力也就了了,倒不及天生神力的殷受了。
娜扎一直吹嘘他从东海弄来的这蚌屋坚不可摧,基本上也确实如此,可是却并不包括这样的蛮力打击。
一连两记,蚌壳已经出现裂痕,殷受大喜,抡起石柱,再度击下。
……
地下空间里,一向好为人师、喜欢讲解诸般道理的摩诃萨此时紧紧闭上了嘴巴,凝神静气,专注的很。
施法已经开始,停不下来了。
此时一旦停下,不只前功尽弃,而且天菁水莲精华已化作斑斑点点星光,正落向大莲蓬上。
一旦施法失败,这天菁水莲精华已失,池中不过就是一株普通的荷花了。
虽然它是灵根,可是没个千百万年来吸收天地灵气,也不可能再度成长为天菁水莲。
所以,摩诃萨连连施法行咒,准备完成塑身再造的功法。
这时,却因那水中浪花翻涌,撼动了大莲蓬,莲蓬上有一节莲藕晃动了一下,随着莲蓬一个倾斜,咕噜噜地滚了过来,卟嗵一声掉进水里。
与此同时,四下升空而起、汇聚过来的星光突然加速涌向那莲蓬,化作一团炽白的无法直视的神光,氤氲一团,笼罩在莲蓬之上。
那莲蓬本是平的,不容易看清其上的东西,再有一团无法直视的神光笼罩其上,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玄丘站在池边,心中一沉,完了!这是哪一节莲藕掉了?别是要出现一个缺胳膊少腿儿了的小娜扎了?
……
池边,那巨蚌的硬壳终于砸开一个口子,巨蚌下边托载的三块石头都快被砸碎了。
殷受一把丢开砸断的石柱,抓起锯鬼刀就往里钻。
孔九翎急道:“大王切慢,容臣先行……”
话犹未了,殷受已经举着锯鬼刀冲了下去,孔九领生怕殷受有失,忙也跟了下去。
……
池边,那团乳白色的光团不断氤氲着,突然化作一朵巨大的白莲花的花苞,璀璨圣洁,华美无匹。
岸边几人看得目瞪口呆,便是摩诃萨这个施术者,也是目旷神怡,捻须微笑。
这时候,殷受举着锯鬼刀冲了下来,大叫道:“陈大哥,不要怕,我来救……咦?”
殷受一眼看见陈玄丘等人站在池边,前方一个巨大的似乎由光组成的白莲花。
白莲花苞放出一道道圣洁的白光,被那荡漾的池水一映,映得四面八方都仿佛沐浴在光影的涟漪之中。
殷受和随之冲过来的孔九翎都呆在那里。
这时候,异变又起,那只巨大的白莲花苞突然一瓣瓣绽放开来,迅速盛开。
随着花苞绽放,一抹异香充斥了整个地下空间。
然后,就见那荷花中心没有花蕊,却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静静地团身卧在那里。
少年人上身穿着银绫侉衣,外罩莲花状绯色云肩,下身一件荷叶裙,脚下一双藕色小皮靴,睡得小脸粉扑扑的,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粉团团的可爱。
茗儿大喜,雀跃道:“玄丘哥哥,小娜扎真的活了。师父师父,娜扎活了。”
摩诃萨抚须微笑,悠然自得地道:“呵呵,那是自然。为师虽知其法,却也还是第一次运用。徒儿啊,为师下次再用,便有心得了,更加会万无一失了。”
陈玄丘见娜扎死而复生,也是欢喜不胜,可是一想到刚才摔落的莲藕,天晓得丢了他身上哪一块儿啊,所以心中忐忑不已。
这时,那莲花中心的娜扎缓缓张开眼睛,讶然向四下看看,喃喃地道:“我已经死了?这是阴曹地府么?”
茗儿已欢喜招手道:“娜扎,这里,我们在这里。”
娜扎抬头一看,大惊失色,一纵身就从那光影白莲中间跃上了岸,眼含泪花,颤声说道:“苏苏,茗儿姐姐,小受受?你们……你们都死了?”
娜扎一离开,那光影莲花连着其下的巨大莲蓬便开始萎缩崩塌,纷纷落入水中。
陈玄丘道:“娜扎,我们没死。是这位摩诃萨以无上神功,将你复活的。”
摩诃萨抚须微笑,悠然自得。
白七爷暗自痛心,好好一盘子大餐,变成一个大活人了,这下子是真的吃不了啦。
茗儿则抢着道:“是玄丘哥哥拼死抢了恶人的一件至宝天菁水莲,这才能让你莲花化身,再度为人的。玄丘哥哥可是你的再生父母喔。”
摩诃萨手一颤,捻断了两根胡须,瞄一眼茗儿,心中暗叹:“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还是男徒弟好些,哎,我那灵感徒儿,师父想你啦。”
娜扎听茗儿小嘴吧吧吧地一说,仿佛陈玄丘与王舒窈拼命,不是想杀人泄愤,而是一开始应知道她身拥塑身的至宝,拼了命都要为娜扎抢过来似的。
一旁的殷受和孔九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想到人竟能死而复生,殷受听了也是啧啧赞叹不已。
娜扎听得眼泪汪汪的,看着陈玄丘,突然拜倒在地,抱住他的大腿,呜呜哭泣道:“苏苏,你比我爹娘待我都好。”
“哎呀,不要说见外的话。”
陈玄丘赶紧把娜扎拉了起来:“你快检查一下,身上有什么问题没有,趁着摩诃萨大师在此,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请教。”
娜扎听话地站起,抬抬手,看看脚,蹦两下,转个身,轻灵活泼的样子。
陈玄丘瞪大眼睛看着,目视啥也不缺,能跑能动,能说能笑的……
可陈玄丘还是慌啊,这就跟拆了保时捷的跑车发动机,重新装好后多了一捧螺丝无处安放,试着一发动,发动机声音正常,启动良好,可他么的不敢上路,心里没底啊!
“苏苏,我没事,啥都挺好!”娜扎笑眯眯地看着陈玄丘,目中孺慕亲近之意十分的明显。
他把自己的再造之恩算在了陈玄丘的头上,原本就当成了他在人间最亲近的人,现在当然更加的亲密。
“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玄丘心虚的很,赶紧从纳戒中取出为娜扎收藏起来的几件宝贝。
娜扎大喜,一把抢过火尖枪,爱不释手。
好为人师的摩诃萨发现自己一直没机会插口,备感失落。
这时瞧他又是枪又是轮的,便从手上抹下一枚戒指,微笑递过道:“你这宝物平时不好时时拿着,老夫既然为你再造肉身,便再赠你纳戒一枚,盛装东西吧。”
“啊,谢谢大师!”
娜扎也不客气,马上接了过来。
陈玄丘觉得自己现在算是娜扎半个家长了,赶紧上前假客气:“哎呀呀,这不好吧,已经非常麻烦大师了,怎么还能要大师这么珍贵的东西呢。”
摩诃萨微微一笑,把手掌一摊,七枚硕大的戒指,明晃晃地戴在他的手指上,除了刚刚从左手小指上撸下的一只,两手除了拇指,全都戴了戒指。
摩诃萨道:“无妨,老夫乃方外之人,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好带的,送于有用之人罢。”
你方外之人,身无长物……我……
陈玄丘悄悄把手缩回了袖里,藏起了自己手上那枚寒酸的戒指。
……
中京大乱将歇,这时雍天子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有太多的人要见,自然不能在陈府久耽,因而很快就回了王宫。
茗儿见陈玄丘这厢事情已了,原本还不担心父亲安危,但是听陈玄丘提了一嘴,方才竟有奉常太祝在此出现,却也不禁担心起来。
她不知道奉常寺那边出了什么事,如果是熟人暗算,父亲也防不胜防吧?所以马上就向玄丘哥哥告辞,与摩诃萨一起直奔奉常寺。
白七爷瞧着尘埃落定,悄悄地就想溜走,却被早就盯着她的陈玄丘一口唤住,然后把她领进了书房。
也不知道两人在书房里聊了些什么,等她出来时,委委屈屈地跟在陈玄丘的身后,就像一个受气小媳妇儿。
陈玄丘把她领回了后宅,带到那地下小屋。
推开房门,想到妲己如今下落不知,陈玄丘心中微微一黯,旋即振作了精神,道:“七音姐姐,你就先住在这里好了。”
七音染瞧见这布置的甚有情趣的小屋,神色一喜,立即跑了进去,这看看,那瞧瞧,倒是很中意的样子。
陈玄丘站在门口,想着难民潮得马上安抚,姬侯还要不要追呢?奉常寺那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妲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千头万绪的,他正不知道该从哪件事先开始,就见娜扎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不时还抬抬胳膊看看腿儿。
陈玄丘向他打了声招呼,道:“娜扎啊,现在外边乱的很,你不要乱跑。”
“哦!”娜扎乖乖答应一声,这熊孩子现在对陈玄丘可是乖巧的很,要是让他老爹李镜见了,也不晓得有多伤心。
陈玄丘举步想要走开,忽又站住,上下看看娜扎,不放心地道:“娜扎啊,你这副身体……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吧?”
娜扎道:“没有啊,我还感觉比从前更加轻盈了呢。”
陈玄丘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陈玄丘与他错身而过,向外走去。
就听背后娜扎一边进屋,一边嘟囔自语:“就是以后得蹲着撒尿了,麻烦了些。算了算了,就撒个尿而已,些许小事,不给大家添麻烦了,我要懂事。”
陈玄丘听了一个踉跄,差点儿一跤绊摔在土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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