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张婆婆却急得够呛,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姑娘,我是看着你辛苦,心疼你才和你说这些。每日里忙来忙去的,再蹉跎一些年,那可就什么都完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想做婆婆都做不成了。”
“趁着现在年轻,还有这个心劲,那就去做。即便是没成,将来也不后悔。我要是长成你这样,我自己就去了,才不告诉你。”
看着张婆婆着急的样子,杨秀红噗嗤一声就笑了,愈发笑容灿烂,恍然大悟道:“谢谢婆婆,我这就去。婆婆你说的对,成了就成了,不成就算了,去问问又不会少一块肉。”
“这就对了。”张婆婆顿时就笑了,伸手拍了拍杨秀红的手说道:“现在就去。刘妈妈正在小憩,你就在她门口等,等她醒来。”
“我这就去。”杨秀红点了点头说道。
沿着楼梯轻手轻脚地上楼,杨秀红很快就来到了刘妈妈的门口。
探头向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刘妈妈正像以往一样在睡觉,杨秀红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她不敢发出声音,就站在门口静悄悄地往里看。
这一站就是小一个时辰,腿都麻了,杨秀红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只不过,从始至终,她的两条腿都没有挪过地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进来吧。”里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悠长且平和。
杨秀红连忙抬头看过去,发现正是刘妈妈。
她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向里面走了进去,只不过动作太快、站得太久,脚又麻了,这一下子就扑倒在地了。
轻呼了一声“哎呦!”杨秀红想要爬起来,可是没成功,两条腿酸软无力。
这是久站的后果。
她再想挣扎,可还是不行。
“把她扶起来。”刘妈妈说道:“这是站的时间久了。”
旁边的两个嬷嬷连忙走过来,各自握住杨秀红一只胳膊,直接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放到了不远处的椅子上。
“看你这样子,站了有一会儿了吧?”刘妈妈看着杨秀红缓缓道。
“回妈妈,没多久。”杨秀红连忙说道。
瞥了一眼杨秀红,刘妈妈哼了一声道:“真以为我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不过没搭理你。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结果你腿坚持得住,我这屁股先坚持不住了,屁股都麻了。”
“妈妈早知道我来?”杨秀红看着刘妈妈问道。
“我不仅知道你来了,还知道你来是为什么。”刘妈妈端起身边的人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说道:“为了管事婆婆的事吧?”
杨秀红点点头说道:“正是。什么都瞒不住妈妈。”
“少拍马屁。”刘妈妈摆了摆手说道:“你来清风艺馆三个月了,从来没到我这里来过。今天是第一次,那就肯定是有事了。”
“最近这里还有什么事?也就这个管事婆婆的事了吧?这周围这么多人,打这个主意的可不光你一个。有很多都是这里的老人了,甚至还有两个当红的姑娘,她们都想接手这件事情。”
“你做这行,你也应该知道这管事婆婆的好处。咱们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有一天年老色衰了,能遇上一个好心的郎君,这下半辈子算是有个着落;可若是遇不着,那就只能在这楼里过活。现在接触一下那些小娘子,这将来就是一份香火、一份人情,老了以后有人给你找一张席子、找块墓地把你埋了,不至于落得一个野狗分尸的下场。”
杨秀红很尴尬。
您说的这个是不是有点早?
刘妈妈没搭理杨秀红,继续说道:“这楼里的人都盯着这事,上上下下的都是老人。你觉得我能把这个差事给你?”
听了这话,杨秀红神情有一些黯淡。
她自开始不敢来问,也正是因为这个。可心里面总归是不甘心,无奈这才来见了刘妈妈。
可是现在听到刘妈妈真这么说,心里就差点泄了一口气。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前程,想到自己的愿望,杨秀红就有些不甘心,抬起头说道:“刘妈妈,我觉得这事不对。”
闻言,刘妈妈饶有兴趣地打量来杨秀红一番,说道:“不对?这可是传承了多年的规矩,你说不对?”
“是不对。”杨秀红点头说道:“不管传承了多少年,不对就是不对。一件事情的对错与否与年限没有关系,不是说传承的年头越多,这件事情就一定是对的;也不是传承的年头越少,这件事情就一定是错的。”
“嘴倒是挺灵巧。”刘妈妈撇撇嘴说道:“这漂亮话谁都会说,可这漂亮的事会干的人可不多。如果你为了拿到这个位置在我这里大放厥词,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楼里楼外漂亮的姑娘多了,不一定都能成事。今天你要给我说出一个理由来则罢了;你要说不出来,这顿板子你可是躲不过去的。”刘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撇了一眼杨秀红。
“是,妈妈。”杨秀红点了点头说道:“这管事的婆婆是教导新来的姑娘,不应该成为她们结拉帮结派的象征,否则以后艺馆就不是艺馆了。的确应该传承有序,也的确应该尊老爱老。她们想要找一个人养老、收个徒弟做传承,这没关系。可是总不能把手伸到所有的小丫头身上去。”
“管事婆婆就是管事婆婆,不是让她们去拉关系的。如果到了那里,谁都不管、光顾着拉关系,那那些丫头怎么用心学艺?学艺是一件很苦的事情,要严格的要求。到时候学艺不成,就会拉帮结派,这艺馆还怎么经营?”
“所以我觉得这个规矩不对,这些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管事婆婆就是管事婆婆,还要好好的照顾那些小丫头,同时还要管着那些小丫头,让她们用心学艺。在咱们这一行,本事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将来在不在这一行,或者想要找一个如意郎君,那也要有本事才行,没有本事的话什么都做不到。小时候多吃苦,长大了才能少受罪。”
刘妈妈听了这话,突然就笑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杨秀红,笑得十分开怀:“真是没想到!真没想到!”
整座楼都听到了刘妈妈的笑声。
所有人都觉得惊悚异常,胆子小的甚至直接就吓得哆嗦了。有人直接夹住了双腿,有些控制不住。
刘妈妈居然笑了?太吓人了!
他们自然是听过刘妈妈笑的,而且一天听到过无数次。那都是有客人在的时候,刘妈妈笑容那叫一个阳光灿烂、温暖和谐。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没有客人,私下里刘妈妈是绝对不会笑的。板着一张脸才是正常的刘妈妈,甚至生气骂人才是正常的刘妈妈。
不怕刘妈妈骂,就怕刘妈妈笑。
这是要出大事!
杨秀红有些不明所以。
只不过她来的晚,对刘妈妈笑这件事情印象还并不深刻。
笑了一会儿之后,刘妈妈抬起手说道:“真是让人没有想到,你这么一个从乡下来的丫头居然还有这样的见识。真是难得呀,难得!”
“当年你那个妈妈可是废物的要命,不然也不会跑到乡下去当妈妈了。没想到在乡下那么个地方,她居然还培养出你这么一个人来,不容易啊不容易!回头给她写封信,我得好好问问她。”
杨秀红一愣,随后问道:“妈妈觉得我说的对?”
“对呀,当然对。”刘妈妈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闹腾了这么多天,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来的?告诉你,不是,你已经是第九个了。前面八个我全都没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杨秀红诧异的问道:“难道是?”
“我挨个问了她们同样的问题,结果她们要么回答不了;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总是想着不得罪人。可是管事婆婆这个角色,怎么可能不得罪人?”
“不但会得罪人,那些丫头可能都会恨你。可是当她们长大了就会明白,逼着她们学是为了她们好,那不是拉关系的地方。没想到啊,没想到,最后说出这番话的居然是你!”
刘妈妈一脸诧异的说道:“真是让人没想到。不过没关系,这件事情你居然能够说出这个道理来,那我就让你去做。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把这件事情给我搞砸了,别说咱们艺馆,恐怕江宁城都没有你立足之地了。”
“妈妈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一定尽心尽力把这件事情办好!”杨秀红惊喜道。
刘妈妈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你拿了这个差事,那么就给你点奖赏。我会和那些授课的师父说,让他们教人的时候也带着你。至于最后能学成什么样、能学到多少,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我帮不了你。”
“多谢妈妈!”杨秀红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直接跪在地上,语气激动的说道:“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将来我给您养老!”
刘妈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