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岁暮到家》
…
…
车子停在医院门外,顾惜脚步匆匆地奔进急诊中心。
病房外,正在向郑其峰交待什么的君珩转过脸,大步迎过来。
“他没事。”
顾惜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跟在他身侧来到老人家的病房外。
恰好,医生从里面出来,看到戴着口罩的顾惜,他微微怔了怔,目光落在君珩脸上。
“老人家已经醒了。”
“他怎么样?”顾惜忙问。
“没有什么致命伤,不过……”医生轻轻摇头,“毕竟上了年纪,扛不住这样的伤害,休养好好地静养一段时间。”
“谢谢您。”
向医生点点头,君珩轻轻推开病房门。
顾惜快步进来,果然见病床上,麒麟先生已经清醒过来,旁边还站着一个徒孙辈的小弟子。
老人家的脸上明显地红肿着,一看就是挨过打,好在君珩赶到及时,并没有什么致命伤。
看到她,老先生有些虚弱地抬起右手,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君珩猜到他的心思,向那个小弟子挥挥手:“你回去帮老人家买点粥。”
“哎。”小弟子答应一声,小跑着去了。
“我去和他们交待一下,等老先生情况稳定之后就帮他转院。”君珩拍拍顾惜的肩膀,走出病房。
顾惜来到病床边,皱眉注视着老人家的脸。
“对不起,师祖!”麒麟先生吃力地喘了口气,“您……您一定要多加小心,他们……是……是冲您来的。”
“看清对方是谁了吗?”顾惜问。
麒麟先生轻轻摇头,过一会儿,又接着说道:“那个男人……知道你……转……转生的事。我……我谁……也没……没说!”
顾惜点点头。
对方不说她能猜到,如果麒麟先生说诚实,只怕也不用挨这么多打。
“有你这样的后辈,是我天顾派之幸。”
麒麟先生勉强扯开肿着的脸,笑了笑:“我这一把老……老骨头了……死了也没什么……师……师祖一定要保重,我没有能力……把天顾派发……发扬光大,天顾派以……以后就看您……您了!”
“你又不会死,为什么要看我?”顾惜垂下长睫毛,语气里染上几分严厉,“天顾派弟子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师……师祖教训的是!”麒麟先生露出汗颜之色,“我……我一定会努力。”
顾惜点点头,右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将一张符纸不动声色地塞过去,放到他的掌心:“这几天,你就好好养着吧,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
合指,将那张薄薄的纸塞到自己贴身的衣袋,麒麟先生洇着血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激动之色:“谢谢……师祖!”
这会儿,门被敲响。
君珩和郑其峰一起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女性的工作人员,都是之前开会时顾惜见过的。
“他们来帮您录个口供。”君珩主动介意道。
麒麟先生点点头。
郑其峰走过来,那名女工作人员则坐到一边翻开电话。
随后,郑其峰仔细向麒麟先生询问了情况。
除了对方问起顾惜和转生的事情,麒麟先生一切都是如实回答。
“你看清对方的样子了吗?”
老人家摇头。
“他一直用手电照着我,看……看不清楚。不过……对方很年轻,这点我还听得出来,个子很高……”他看一眼君珩的方向,“和君先生差不多。”
郑其峰又问了几句,并没有从麒麟先生嘴里问出太多有价值的东西。
问话快结束的时候,小弟子捧着粥回来,君珩带着几分走出房间,又向守在门口的手下仔细交待。
“好好保护老先生,不能有半点差错。”
牵住顾惜的手掌,将她带到廊道一角,君珩的目光关切地落在她脸上。
“你还好吗?”
顾惜点点头。
女孩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太多的情绪。
难过固然是有的,但是这种事情,她已经经历得太多,还不至于表现到脸上。
“我们搜索了现场,没有找到那幅画像,看来应该是对方拿走了。”君珩略顿了顿,“关于那幅画像,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画像是画得是顾惜,我是说……”顾惜耸耸肩膀,“女帝顾惜。”
如果还有人和她一样转生,那么对方很可能和她一样拥有前世的能力。
君珩还没有恢复记忆,这样的敌人不是他能应付的。
前世,他为她死而。
此生,她不能再冒险,一点也不能。
注意到女孩子眼神中的疲倦,君珩皱着眉抚抚她的脸。
“明天还有考试,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会安排,他不会有事的。明天我会安排他转院到更安全的地方,24小时防护。”
“阿珩,答应我……”顾惜点点头,上前一步拥住他的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把我送你的项链带在身上。”
她的语气中,透着担心。
君珩知道,她是怕他出事,手伸过来拍拍她的背。
“放心吧,我会多回小心,不会有事的。”
看到远处走过来的许闻,君珩松开胳膊,向他招招手。
“我让许闻送你回去。”许闻小跑过来,君珩抬抬右手,“送她回家!”
亲自将二人送到电梯,他取出手机,编辑一条短信按下发送键。
电梯里,许闻手机震动。
摸出手机,他一眼就看到来自屏幕上的短信。
君珩:从现在起到找到凶手之前,24小时保护惜惜的安全,你亲自负责安排。”
顾惜担心他,他又怎么会放心她?
对方要问的事事问天顾派,如果从麒麟先生这里找不到答案,谁敢保证他们不会找上顾惜。
抓着手机跟在顾惜身后走出电梯,许闻将编辑好的短信按下发送。
许闻:收到。
顾惜重新回到大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
不想吵醒众人,她轻手轻脚地迈上台阶,一眼就看客厅落地厅下,正大侧着身子看东西的师雅。
“您……怎么还没没睡?”
皱着眉,顾雅有点犹豫,如果对方问起该如何解释。
这些事情实在是有点复杂,她也不想让对方担心。
出乎她意料的是,师雅并没有多问问题,只是温和地向她一笑。
“帮你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你的剧本,我看了看,帮你写了点批注。”师雅走过来,将手中的剧本递给她,“妈妈多少有点经验,您要是哪里不明白应问我。这么晚,肯定饿了吧,妈妈帮你下碗面?”
顾惜想要摇头,想了想,又笑着点点头。
“好。”
饿是不饿的,这种时候哪有什么胃口。
顾惜不是心软的人,可是对方眼睛里的希望,让她有些不忍拒绝。
听她答应,女人的眸子里,立刻亮起光来。
“你等一下,很快的。”
顾惜捧着剧本跟过来,靠在厨房门上,翻开手中的剧本。
剧本上,细密的批注。
成语和历史的典故啊,这句话的出处啊,当时的情绪啊,应该怎么演,诸如此类。
知道女儿学习不怎么样,剧本上的一些生僻字,师雅都帮她标上了拼音。
这是争霸类的电影,顾惜不是主角,台词和戏都不多。
师雅却是上了很大的心机,批注比她的戏词都要多。
想起刚才她戴着眼镜,细细写批注的样子,顾惜只觉得手中的剧本有点沉。
抬眸,她下意识地看向面前忙碌的身影。
为了更多地了解原主的生活环境,顾惜也查过师雅的事情。
这位曾经在娱乐圈,也算是口碑出众的演员。
只是在嫁给丈夫之后,她主动退出圈子,相夫教子。
尽管已经上了年纪,女人的背影却依旧可以看出年轻的优雅和风姿。
“来,快趁热吃!”
很快,一碗面就出了锅。
师雅两手捧出来,放到餐桌上,递给她一双筷子。
“知道你减肥,是用鸡汤煮的,加了一点香油提味,这鸡肉是无油煎的,你尝尝?!”
面碗里,很细地龙须面,卧着一只鸡蛋和切得纤薄的剪鸡肉。
顾惜弯下身,慢条斯理地吃,先吃了一片鸡肉,又喝了口汤,吃了口面,然后赞美:“好吃。”
女人笑起来,眼角有皱纹,眼神却是温柔无比:“那时候啊,你最爱你爸坐的鸡汤面,我没他坐得好吃。”
“我看到你发了微博了。”顾惜抬起脸,“谢谢。”
“傻孩子。”拉开椅子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师雅笑着递给她一张纸巾,“和妈妈还客气什么。”
顾惜接了纸巾,没说话,只是埋头继续吃面。
“以前……”师雅轻咳一声,“妈妈也说过一些难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看了你的演出……真好,真的,特别好!别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你自己清清白白,咱们人正不怕影子歪。等你混出点成绩来,自然就堵了他们的嘴!”
当初,原主进娱乐圈,师雅是反对的。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认为顾惜并不适合那个圈子。
因此,也没有帮过顾惜找什么熟人啊,利用什么资源之类的。
顾惜捧着碗假装喝汤,没说话。
毕竟,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心下有所触动,到底还是隔着一层。
看她不说话,师雅叹了口气,站起身,轻轻取下身上的薄披肩披到她肩上,接过她手中的碗。
“吃完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呢!”
空气中,有熟悉的淡香。
她抬起手,捏住身上的披肩转过脸。
灯光下,女人套着一件霜色的素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
有一个瞬间,顾惜突然有种恍惚的错觉。
似乎是看到前世的母亲,套着相同颜色的衣裳,向她轻拍手掌。
“惜惜,走过来,到母后这里来!”
她伸着小胳膊,蹒跚前行,快要走到母后面前的时候,突然身子一晃。
两只胳膊伸过来,在她摔倒之前扶住她,然后她就落到一个温暖的怀里。
母后身上,香香的,软软的……
那是她对母亲唯一的记忆。
记忆中的母亲与眼前的女人渐渐融合,化成一个。
“等等?!”
师雅停下脚步,转过脸。
顾惜的嘴动了动,那个“妈”字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咽下去。
“您……您也早点休息。”
师雅笑起来,一脸只有母亲面对儿女时,才会有的包容一切的温柔。
“妈没事,快上楼吧休息吧,瞧你这几天眼睛都熬红了。”
顾惜点点头,听话地上了楼。
当然,睡是没怎么睡的。
躺到床上,她还在仔细盘算。
那个知道她的人,到底是谁呢?!
……
……
第二天。
本学期最后一节考试——营销学。
这是这个学期的必修课,负责监考的除了一位老师之外,还有过来帮忙的夏兰。
看顾惜提前交卷,夏兰收过她的卷子。
“照片我发给米瑶姐了!”
“谢谢!”
顾惜点点头,走出教室。
夏兰拿过她的试卷,看了看。
经过这几天来的锻炼,顾惜对硬笔的用法已经很顺畅,卷面上的字也写得很漂亮。
夏兰只是帮忙监考,并不知道正确答案,不过从头看到尾,所有的题都答了。
最后一道题,罗列着好几条关点,没有任何涂改的痕迹,一看就知道答得很从容,应该是复习的还不错。
负责监考的专业老师,扫一眼卷子,语气嘲讽:“真难得,这位还会来考试。”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夏兰将顾惜的卷子放到桌上,“我看她答得还挺好的。”
专业老师斜一眼卷子,撇撇嘴。
一学期下来,人都不没见过几回,还能答得挺好?
正准备拿过来看看,黎初晴已经走过来,笑着递过试卷。
“老师,我写完了。”
接过黎初晴的试卷,专业课老师扫一眼试卷,翻到后面看看大题,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看来下学期的奖学金又没跑了!”
“为了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努力吗!”黎初晴笑着眨眨眼睛。
每年的资学金,她都会主动向学校申请,将捐给希望工程,这也是学校的老师们也都知道的事情。
其实吗?
那点钱,黎初晴哪里在乎,毕竟还不够她买个名牌包的。
捐款也好,做志愿者也罢……
不过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履历镀镀金而已。
大家陆陆续续开始交卷,黎初晴主动帮忙收拾,又帮着二人一起将试卷送回办公楼。
目送黎初晴离开,专业课老师还在感叹。
“这对姐妹,真是一个天上一下地下,顾惜除了长得好看,真是没有一样比得上人家初晴的。”
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老师也加入八卦之列。
“也就是顾家有钱,要不然早作死了!”
“顾家还要将她当接班人,也不怕将来把家产败光了。”
……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觉得顾惜也挺好的。”夏兰不甘心地帮着顾惜说话,“惜姐上次还主动帮助我呢!”
“她那种小九九谁不知道?”老师转过脸,“不就是为了出名,凹人设,我说夏兰同学,你可别被她那点小表演骗了,也就是最近她才乖几天,以前什么样,学校谁不知道。今年挂几科还不知道,要不是顾家有钱,换成别的学生,早被学校开了一百八十回了。”
“我觉得顾惜不是这样的。”
“你觉得?你啊,就是太天真……对了……”老师打断她的话,“上次叶老不是要收你当徒弟,你去拜师没有。”
“没有。”
字不是她写的,她哪能占这个便宜。
“你说夏兰,你怎么这么傻啊,这种好事不上还等什么呢!”
“就是!这天下掉馅饼的机会,你还不抓住,人家叶老那是什么人,拜到他门下,那以后可是鹏程万里,不比你当个小小的摄影师强?!要是我,天天跟着他提茶倒水都愿意。”
“明天的书画展,叶老也会来,这次你可要抓住机会!”
……
夏兰想要开口说明顾惜才是写字的人,话到嘴边又恶作剧地收回去。
“到时候,几位老师会去看看展吗?”
“肯定啊!到时候校领导都得去,我肯定也得去给叶老捧场啊!”
“听说这次展出的精品挺多。”
听着几人议论,夏兰只是暗暗一笑。
哼!
一个个都看不起人家顾惜。
她可是把名片交给黎初晴,人家顾惜这会儿肯定早就拜完师了。
周末叶知秋书画展,顾惜既然是他的徒弟肯定也会来,到时候倒要看看这些人被打脸的表情。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她笑着拨通米瑶的电话。
“米瑶姐,我是夏兰。”
“小兰啊,照片收到了,辛苦你了。”
“客气什么,对了……明天叶知秋在我们学校书画展,惜姐肯定也会来看展吧?”
“叶秋知书画展?”米瑶用手捂住听筒,侧脸看向坐在她旁边的顾惜,“您去吗?”
“叶知秋?!”顾惜疑惑地转过脸,“谁啊?”
“书画大家,一幅画拍卖好几千万呢!”米瑶语气感叹,“他写的顾体那可是一绝!”
顾体?!
顾惜原来没什么兴趣,听到这句,反倒升起几分兴致。
“是吗?那我倒要过去看看。”
米瑶重新对上手机,“惜姐说去。”
夏兰一听就笑了。
就说吗,师傅开画展,徒弟哪能不来?!
“好,那我们明天见!”
挂断电话,夏兰笑着将手机塞进口袋。
哼!
各位老师,你们就等着被打脸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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