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的轻柔。
不对,他,是谁?
他,是个男人!
赵昔微猛然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啊……你?”赵昔微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是我。”
他神色平淡,眸子如夜空的星河一般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赵昔微愣了愣,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才将视线缓缓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穿着一件素纱白衣,头发用一根白色绸带随意束起,整个人显得格外俊秀飘逸,如同梅花枝头的皑皑白雪,透着一种一尘不染的干净和明亮。
赵昔微从未见过他这样随意的打扮。
一时间就怔愣住了。
她这样呆呆地凝视着他半晌,然后视线慢慢地转向了整个房间。
这是一个采光极好的卧室。
室内窗明几净,米白色的窗纱随风摆动。
窗外几树红梅正好,微风徐来,花枝摇曳,错落花影映在窗纱上,有一种云遮雾绕的美感。
她的目光又收了回来,望向床帐。
是质地十分珍贵的面料。
薄如蝉翼,价格昂贵。
她一瞬间有些恍惚,大脑也呈现一种不能思索的真空状态。
于是就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这……是哪里?”
他目光平和地看着她,淡淡道:“东宫。”
“东宫?”赵昔微喃喃念了一遍,瞳孔忽然就是一震:“东宫!?”
她在东宫??
她怎么会在东宫?
昨夜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的涌入了脑海。
赵府、受伤、逃跑、鲜血、大雨、长街、墙角……
所以,是李玄夜救了她?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太子殿下,您……不是去赈灾了吗?”
“是啊,殿下才到太原,就收到——”
袁策满面春风,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收到什么?”赵昔微追问。
“啊,这个啊!”袁策脸上笑意更灿烂了。
他跟在自家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主子为了一个女人这么着急。
急到冒着狂风暴雨,快马加鞭回的长安。
哎,该怎么把这一幕准确无误地告诉赵姑娘呢?
袁策努力地组织着语言,却听李玄夜一声轻咳。
他脸上的笑容立即凝固,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赵姑娘,您的药煎好了。”
手上突然一空。
李玄夜接了药碗,不留痕迹地道:“收到一些消息,就赶回来了。”
“是米铺的事吗?”赵昔微目光一黯,想到了父亲的伤。
“不是,是顾……”袁策空手站在一旁,正想说“是顾大夫说你有危险”,却感觉头顶一道冷冷的目光投来,伴随着一个让人压力倍增的声音:“嗯?”
袁策对上自家主子那张冰山似的脸,右手下意识地就放在了腰间,摸了摸那空空如也的钱袋子,顿时觉得后背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算了算了,不说了,吃力不讨好!
袁策讪讪一笑:“属下告退。”
赵昔微满脸迷惑:“殿下……您?”
李玄夜却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先喝药。”
赵昔微有些迟疑,他已用汤匙舀了一勺,递到了她唇边。
“我、我我自己来!”赵昔微有些受宠若惊,李玄夜瞥她一眼,便也不再多说,就将碗递给了她。
她恭敬地接过碗,也不用汤匙,直接捧着就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李玄夜对她这种表现十分满意,脸色不自觉地就柔和了许多。
他将空碗接过来放在旁边的桌上,然后简单扼要地跟她解释道:“昨夜我先去的赵府,没有见到你,于是出去寻你,在天亮时,在一个墙角找到了你。”
他顿了一顿,语气有些迟疑:“你跟我说,你没有家。”
这话本是向她解释,他为什么会把她带回东宫。
不料却触到了赵昔微心底的痛处。
她目光黯了下去,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如一只黑色的蝴蝶扑闪,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层浓密的黑影。
见她沉默不语,他又道:“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我……”赵昔微喉头一热,眼底也有淡淡的水泽涌了上来。
因昨夜淋了雨,她嗓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多谢殿下。”
李玄夜没有说话。
米铺失火,赵子仪受伤昏迷,这两件事叠加起来,使得眼下的情形变得十分棘手。
想要好好赈灾,就不能再和太后对抗。
可若是顺着太后,就得让王范官复原职……
李玄夜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明知道这是太后设下的一个局,可他也无法袖手旁观。
赵昔微之于他,并不算一个特别重要的女人。
身为东宫太子,从小被皇帝亲自抚养,十二三岁就开始协理朝政。
他的心性之稳重,已非常人可比。
对于江山和美人,孰轻孰重,他清楚得很。
重不重要是一回事,被人拿捏是另一回事。
太后尝到了甜头,以后只会变本加厉地打压与之对立的朝臣。
这种结局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漫长的沉默,期间有宫女轻轻推门进来,捧了一盅刚刚炖好的燕窝放在桌上,又蹑手蹑脚地将空碗收走,顺便还重新给茶壶里续上了热茶。
赵昔微紧张得后背都起了薄薄一层的冷汗。
虽然宫女的规矩很好,至始至终是目不斜视,可她怎么想都怎么觉得如坐针毡。
待宫女将殿门轻轻合上,李玄夜才再次开了口。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却莫名多了一丝温柔。
“赵昔微。”他唤道,“你是否愿意跟着我?”
“啊?”赵昔微呆呆地看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凝视着她,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道:“你若没有想好,可以慢慢想。”
赵昔微垂下了头。
“或者——”他一顿,神色平淡地道,“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秘密安排人在你身边,暗中保护你。”
听他如此云淡风轻地说着这样的话,赵昔微的耳朵忽然烧了起来。
她的头垂得越来越低,李玄夜的目光微微一瞥,就正好看见了她白皙的耳朵,渐渐染上了一层晚霞般的红色。
他嘴角不由微微一勾,却没有拆穿,只是拂袖起了身,说道:“你在这里呆太久了不好,一会儿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