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昔微心中一惊。
这么说来,江夏王府不仅不可能和父亲关系好,反而更是一种暗流汹涌的敌对关系??
孙嬷嬷摇头笑道:“老江夏王离京,你父亲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主要问题是因为皇帝和太后起了猜忌。”
说到这里,孙嬷嬷的眼中就有了几分冷意,语气也谨慎了起来。
“陛下是先帝幼子,登基时年仅十二岁,遵先帝遗诏,由老江夏王主理国政,又允了太后临朝听政之权,二人共同辅佐新君。太后很是器重老江夏王,时常与他共同商议朝政大事。
后来流言渐起,说他和太后曾经有过青梅竹马的情谊。更有甚者说他觊觎皇位。”
孙嬷嬷继续缓缓道:“但那时陛下还年少,又是个性情宽厚的仁君,加上很多事情还需要依仗太后与江夏王,所以陛下并没有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主少国疑,臣民未附,需要强势的权臣和太后来弹压,这是常理。
赵昔微没有说话,静静地尝了一口切好的梨,入口细腻如雪,又甜又凉,让人的心情一下子就平静了许多。
孙嬷嬷对她的波澜不惊有些意外,不由得扫了她一眼:“让陛下下定决心夺权的,是那年顾皇后的病逝。”
赵昔微这才吃惊地抬眸:“顾皇后?”
孙嬷嬷声音有些沉重:“陛下和皇后是少年夫妻,皇后生得温柔貌美,是真正的六宫独宠。没几年,皇后嫡出的皇长子就被立为了太子,太后这时就做主,要给陛下选秀。但每年后宫里的新人跟红花一样,一从又一从竞相开放,都没能撼动皇后的地位。”
赵昔微颇有些意外。
不过想了想便也明白其中微妙。
吴郡顾氏,从前朝开始便有人在朝为官,绵延数代,只是到了本朝后渐渐地衰微了。太后与老江夏王势力如此强大,皇帝宠爱顾皇后,是想着扶持后族与之抗衡吧。
孙嬷嬷似看穿赵昔微的想法一般:“所以,皇后夹在太后和陛下之间,哪怕是盛宠之极,也是寝食难安,就是天天山珍海味,也调理不出一副健康的身子。没几年皇后又有了身孕,太后念着皇后身子弱,便提出让皇后暂时移交六宫之权,由贵妃代理。
皇后自然是不想把权力拱手让人,于是就愈发的逞强,凡后宫之事,不论大小,皆事必躬亲。
适逢太后寿辰,皇后这时已有七个月的肚子了,她就找太常卿,也就是你外祖父商议,能否让他操办这场寿宴。
你外祖父他知道两宫不和,却不想为此事得罪任何一方,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请示老江夏王与太后,能否免去一些繁琐的礼仪。
结果无人同意这个建议,皇后只好强撑着打理了这场盛大的寿宴。
谁知道寿宴结束后,当天夜里就胎动了,早产下来一位公主,皇后却患上了血崩之症,不到两个月后就撒手人寰了。”
“啊……”赵昔微轻呼出声。
“于是陛下再也不肯隐忍,借着一场作弊案准备来个大清洗,将所有不可靠的人都换掉,你外祖父不同意就被免了官。
没多久,你父亲娶了长公主的嫡女,你姑姑又进了宫,同年你父亲就被提拔到尚书台,却没想到他一上来就上书陛下,要仔细追查作弊案所有考官。这个提议正中陛下的下怀,一查就查到了老江夏王头上,于是老江夏王就自请出了京。”
这事从孙嬷嬷口中说来复杂,但是赵昔微却抽丝剥茧得到了最简单的内容。
简单来说,就是太后和皇帝争权,活活熬死了无辜的顾皇后。
皇帝一怒之下发了狠,提拔了赵子仪入尚书台,联手剪除了太后的羽翼。
太后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能咽下这口气吗?
于是就借着赵昔微回府之事,发动御史台大作文章。
赵昔微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事情的关键点所在。
“听说因为我归府的事情,御史台一直在弹劾父亲。”她的声音平静而理智,“王妃在这种时候与赵府交好,似乎不太符合自己利益。”
孙嬷嬷含笑睨了一眼:“你一个闺阁小姐,竟然也关心御史台的动静。”
她话里有话的道:“江夏王府自然是不想的,可是这哪里由得他呢?以前陛下是身子不好,无法制衡一二。可如今太子已成年,开始替陛下分担朝政,说句僭越的话,一朝天子一朝臣,若将来新帝继位,能容忍一个不听话的权臣吗?”
此事不仅江夏王没得选,赵府也一样没得选。
难怪江夏王妃态度暧昧不明,原来是在互相踢皮球呢。
孙嬷嬷又笑道:“听陛下身边的内侍说,这还是太子亲口向陛下提议的呢。”
“太子?”赵昔微端了茶杯去掩饰自己的惊愕。
抿了一口,却发觉茶水已经凉透,就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
孙嬷嬷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道:“你父亲心疼你,必然舍不得牺牲你的婚姻去换取政治上的利益,可这是由不得他的,为人臣子,就只能听从帝王的命令。奴婢觉得姑娘是个聪明人,必然懂得如何取舍。”
孙嬷嬷离开后,赵昔微陷入了沉思。
本来打算去找父亲商量对策的想法,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此事,父亲说了不算,江夏王说了不算,得宫里那位说了才算。
她从不喜欢自怨自艾,既然无从选择,那么就从最坏的局面开始打算如何应对。
锦绣撩了帘子进来,细细禀报道:“托了后厨的蒋娘子打听过了,莲华寺定制佛龛需要二十两银子。不过最近平原侯裴府,也就是裴贵妃的娘家,正在寺里做佛事,小姐可能要再等等。”
二十两银子……
赵昔微顿时觉得,又多了一个新的问题需要解决:银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