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师傅又把剩下的粉末试以各种药剂,看碘液将之染成紫色之后,他抬起头:“这是用粮食做的。”
“什么?粮食?!”
吴师傅看也不看路少琛,只专注地观察粉末的变化,解释道:“粮食里含有淀粉,碰到碘液就会变成这个颜色,那可不就是某种粮食做的么。”
路少琛不信:“粮食?粮食能让人拉肚子拉成那样?吴师傅不然你再研究一下呗?”
“我说是粮食就是粮食!”哪知吴师傅脾气暴躁,立刻被他的质疑惹火了,“至于粮食会不会毒死人,不是没有可能,我还要再看一下。”
路少琛急得搓手:“再看一下,是还要看多久?”
吴师傅指向笼子里两只老鼠:“这老鼠目前一点事体都没有,我判断不了啊。而且做这种试验需要很长的时间,荀大人要求三个时辰……太紧了。”
“我也知道很紧,但是没有办法嘛!”
“那我也只能提一个可能,”吴师傅想了想,说道,“我以前有个北方弟兄,他跟我讲过一桩事。说他老家,时不时会有一户一户的人家上吐下泻死了,一旦出事就是死绝户。他当时很不解,就调查那些人生病之前到底吃了什么,结果发现,他们都吃了当地一种用玉米面做的特色小吃。”
路少琛皱着眉头,听得半懂不懂地疑问:“所以,这东西可能是玉米做的?”
“笨蛋!玉米也是粮食!”吴师傅骂道,“粮食和粮食都一样,含有淀粉就容易发霉,一旦发霉时间久了,人吃了就会把人毒死——后来他是这样作出结论的。但到底怎样的发霉才能毒死人,他搞不清楚。而且那种毒不会立刻发作,至少得等个一天……”
“一天?那黄花菜都凉了!”路少琛跑到笼子前,向两只老鼠双手合十,“啊呀,祖宗,希望你快点死翘翘,我就能回禀荀大人,张主事之死是她自己害死自己的,跟我们县衙可没关系……”
“唉,这样吧,你既然这么着急,我也就只能下一剂白虎汤了,”吴师傅叹一声,干脆把半颗药丸,边说边拼命往其中一只老鼠嘴里塞,“来,这小半颗都给吃下去!吃!”
路少琛是第一次看到吴师傅这么暴躁的样子,老鼠被他塞得吱吱叫,但好歹是把那半颗吞了下去。
“好了,看它死不死?”
吴师傅拍拍手,路少琛替那老鼠呲牙咧嘴:“我怕它被噎死……”
“嗯?”
“没有没有,”他在吴师傅的瞪视下重又趴回笼子前,“鼠兄啊鼠兄,荀大人这次有没有事,就看你什么时候被毒死了!”
……
县衙,听完燕祁云和小凤的回报,荀莺沉吟:“她的药有问题?可是我不知道她的药从何而来啊。这事,还得问府衙张大人。”
小凤插嘴道:“那完了,要问到张大人,他不就会立刻派人前来了吗?涉及到他的妈,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提前查明真相,到时候他跑来一通降罪,可不会听人半点解释……”
虽然她分析得不甚中听,但事是这么回事。
燕祁云向荀莺请示:“大人,可还有其他办法打探到张主事药品的来由,或者,苏州府上是否也有其他人服食了同样的药品而染病的?”
“我来想想,”荀莺顿足,回到桌边捻一张白纸,迅速写完一封信交给他,“这样吧,你快马加鞭赶去苏州府,把这封信交给住在观前的刘大夫,他早年与我有些私交,会帮助我们打探一二。做这件事一定小心谨慎……就是,刘大夫他……”
她说到这里有些为难了,燕祁云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表情。
“我……”他说。
小凤心直口快:“什么他他我我的,那个刘大夫是谁?”
“是塔莎的义父,”燕祁云尴尬地随口道,“算了,我去吧。”
他说罢匆匆出了门,头也不回。燕祁云办事一向让人放心,但即便如此,是远远不够的。
荀莺向小凤吩咐道:“从木渎出发到苏州城,最快也得半个时辰,回来又是半个时辰。小凤啊,你留在这里,帮我处理几件事。”
“什么事?”
“第一,仔细回忆一下张主事这些日子与你相处时,所有的行为轨迹,包括何时吃饭何时吃药,吃了多少,吃了什么等等,完整地列个单子给我;第二,套曲红的话,从各种角度多套个几遍,只为搞清楚一件事:他那日与张主事独处时,都看她吃了什么,吃了多少,有没有吃了她不该吃的,并且做这件事时还要找个人证旁听……”
“啊,好……”
“第三,盯着曲红和他的所有随行,保证这段时间他和他的班子一个不漏地留在木渎县,绝不能让他们走漏半点风声!”
“是!”
当小凤也退下之后,荀莺凌厉的目光又回到了书桌上。那里有一封纸页发黄的旧书信。
“江宁府范知州敬启……”
首头是这一句。
她又看向房间一角挂着的鸽笼。这封信,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寄出。
“唉,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啊!”她叹了声,终是将信暂且搁置。
……
傍晚时分,小甲小乙回来了,贴到小凤的耳畔。这两字蛾子是她早前放飞贴在张大人身上的,如今张大人一死,它们自然悄悄地回来了。
“哦,果然是这样,”小凤在无人的阴暗角落兀自微笑着点点头,“那接下来,也无需再引导他们,一切就能水落石出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