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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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糊了!”

    “糊个鬼!你当打麻将呢!”

    “你管我!小六,一杯柿子酒,记他账上!”

    “嘘!”梁浩夸张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嗓门特意拖着气声道:“你是脑袋被冻住了吧,外勤期间禁酒啊!顾队在里面呢……”

    他指了指另一头撮罗子间的方向。

    “那什么,小六妹妹,刚才嘴瓢了,还是给我点一个……”话到一半,小六却已经端着一杯橘油油的玻璃杯笑着走来:“您尝尝我们这儿的柿子汁,早晨刚摘的。”

    “……谢谢。”

    真贴心~

    小胡喜滋滋地看着小六澄澈的笑容。

    ……

    人类十大错觉之一:以为用气声说话就可以将声音的传导效率降至最低。

    撮罗子间内,奚昭充满兴味地观赏着顾一维满脸黑线的模样,一点都不阴阳怪气地开口道:“记得上个月市里开会,乔书记还特意提到关于团队的自我纠错能力,没想到在顾队这里,响应倒是最快的。”

    奚昭口中的乔书记,自然是指如今已然高升的血协前任会长乔信远。

    骆忆轻咳一声,余光向身侧撇了撇,她敏锐的边缘系统似乎已经catch到了来自顾某人身上的一缕‘肃杀’之气。

    “让奚会长见笑了。”他皮笑肉不笑道,随即便想起身,“抱歉,外面可能有点吵,我出去看看就来。”

    骆忆见状眼疾手快地揪住他的衣袖,一边给了他一个‘压灭蝶’的眼神,一边干笑着打圆场:“大晚上的也算休息时间,就让刑侦队的同志们闹一闹好了,我看这次外勤可把他们憋坏了。”

    顾一维朝她看看,想到这次由于自己错误的判断,导致一路被苗青牵着鼻子走,连同整个刑侦小队跟着东跑西颠,末了却一无所获……

    他轻哼一声又坐了回去。

    骆忆这才收回手,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冲着对面的领导,及领导家属挤出一丝围笑。

    没错,小睿睿这回并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就成功的让自家小叔同意了自己的尾随,并固执的认为自己特殊的血统对于此次案件的侦办一定有所助益。

    奚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自然又熟稔的互动,又想到方才进门时二人打闹的情形,不禁冷笑一声,眼神凉凉地扫过骆忆。

    只一眼便让她背后发毛,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奚会长,我依然坚持之前的观点,出于安全考量,你们二位还是回到1607比较稳妥。如果实在坚持,那就地留在白银纳也可以是一个选项,这里虽偏僻,看着还算安宁。至于一线行动,有我们刑侦队跟骆警官负责就够了,若有新的进展我们一定及时联络。”顾一维说话一如既往的口气直白,对面的小睿睿被气得不轻,紧抿着下嘴唇。

    很奇怪,奚昭似乎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异议来,反倒将目光的焦点移动到了骆忆身上。

    “骆警官怎么说?”他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跟顾队一样,认为我们的加入是拖累?”

    “当然不是……“

    “那骆警官的意思是?“

    又是那股熟悉的压迫感包裹着她。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好像永远也无法做到像与顾一维相处时的那种轻松和自在。

    “会长,你们既然已经来了,我想也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话刚起了个头,顾一维利刃一般的眼刀就射了过来。骆忆别过头全当无所觉,“不过最重要的事,您也知道,这次的事一路上我们都相当被动,整起案件从那截断臂开始就像是一个局,引线在苗青身上,就这样一路牵着我们到了白银纳乡,不是吗?“

    她精致又平缓的眼眸正对上顾一维那张‘老子不满意,让他们全给我滚蛋’的厌世脸,顿觉额角也开始隐隐作痛。

    若不是当下的场合不允许,骆忆必定要给顾一维这根棒槌好好搞搞脑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内讧,更何况在如今这样侦办思绪一团乱麻的用人之际,奚昭的脑子恐怕一个能顶他们俩…

    骆忆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道:“不瞒您说,我们当前的办案思路极其有限,唯一有用的线索就是之前逃脱了绑架后的许警官,我需要尽快与他面谈,说不定还能挖出一些关于野生血族的线索。除此之外,就是苗青的动向,最新接到消息,他似乎一路向北,往边城那边去了,那边也需要派专人盯着。”

    奚昭颔首,这才颇为满意地笑起来,瞟了眼对面的顾一维,眼神戏谑。

    “苗青那边无需操心,我们的人都盯着呢,他逃不掉的。”

    骆忆点点头,稍稍抬起眼,不动声色地观察奚昭。

    有些日子没见面,此刻端坐着的他面上与在老楼时相比,显得瘦削了不少。

    虽然肩膀宽阔,身板依旧坚毅挺拔,神色中也并未显现疲态。

    好嘛,依旧是那个傲娇又美貌的‘斯文败类’。

    这是骆忆心里的悄悄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看来这次野生血族的案件侦办,多少也给他造成了一定压力。

    官大,责任自然更大,只能说这个世界在某些方面还是相对公平的。

    她一边默默瞄着领导,一边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的心事,不料下一秒又被领导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梗了一下,总感觉这种类似被抓包的场面,有些似曾相识的尴尬。

    好像只要是奚昭存在的地方,自己顿时就失去了对于目光的管理能力,总也忍不住下意识的去观察他…

    “有事?”他的眼神透着几分笑意。

    “没……”骆忆赶紧错开视线低下头。

    顾一维轻咳一声,倏地站起身冷声道:“烟瘾犯了,失陪一下。”

    说着,手指状似不经意地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

    ……

    经过大堂的时候,原本玩得正嗨的众人一瞬间极有默契的安静下来,一个个作眼观鼻鼻观心状,乖巧得仿佛一杯冷掉的热拿铁一般没有灵魂。

    与其喝一杯冷掉的热拿铁,还不如一开始就点一杯冰的。

    顾一维心里嘲讽地想着,没有理会刑侦组的众人,目不斜视地推门而出。

    他在民宿附近徘徊了几圈,最终在一棵斑驳的老斛树下停驻,不远处民宿大门前的灯光勉强可以勾勒出树干上深深浅浅的岁月痕迹。

    入夜了,在这荒僻又充满未知的边陲小镇上,他可不想走太远。

    他掏出打火机刚点着一支烟,身后便传来一阵均匀的脚步声。

    “哟,怎么出来了?不多招呼一下远道而来的领导?”他转过身,语气凉凉地说道。

    骆忆双手抱臂,叹了口气:“顾一维,好歹你也算是个领导,能不能成熟点?”

    “所以这不提醒你不要冷落了领导嘛,这难道不是基于成熟的考量?”

    “……行,有种下回你别敲桌子。”她没好气道。

    桌上三声响,有事私下讲。

    这算是他们多年来为数不多的小默契。

    顾一维摇摇头,囫囵吐了口烟,直白道:“说真的,我不认为血协的会长亲自参与一线案件侦办是个好主意,先不谈这本身符不符合流程的问题。”他顿了顿,“骆忆,他们是奚家人。”

    “那不正好?一公里内假如出现野生血族,现成又好用的智能移动活体探测器了解一下,还是免费的。”她打趣道。

    “……”顾一维脸黑了,“活体探测器一台就够了,既然他们留下,那我留你何用?趁早滚蛋,还给国家省点经费!”

    “别别别,这就伤感情了。我不过是这么一说……”骆忆摸摸鼻子,正色道:“除了安全问题,你还有其他顾虑对吗?”

    顾一维默了默。

    上头有令,有些事他暂时不能向她透露。

    不过,不让说归不让说,却不妨碍他四两拨千斤~

    “喂,你不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吗?奚昭说来就来,一点预兆都没有,真是来协助办案的?”

    “当然蹊跷,所以我也很好奇。”骆忆的反应很平静,“不过好奇归好奇,我更关心案件的进展。老顾啊,多两个帮手没什么不好,有我在,他们的安全不会有问题。”

    顾一维闻言偏头看了她半晌,随后语气带着丝莫名的微妙:“你别说,我发现你还挺维护你们家新领导的,骆忆,认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发现你是个颜控啊,真让人不习惯,啧~”

    骆忆根本懒得反驳他:“我维护我的领导,有问题吗?”

    “问题是没有,不过假如他有事瞒着你呢?”

    “那是他的事,我只关心案件本身。只要他与我们立场一致,就是友军。”

    “你怎么肯定他们不是来拖后腿的?一个养尊处优的办公室大领导,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片子,想想就闹心。”

    “老顾,我虽然还不是很了解奚会长这个人,但是直觉告诉我,他很聪明且有能力。如果你要硬杠,那我确实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她向前走了两步,伸手触了触斑驳的树干,“倒是不怕你笑话,活了这么久,看过这么多人和事,我还是经常会出错。可能有些事情注定需要些天分。”

    “我当然知道奚昭他不简单,只不过……”顾一维呼出最后一口烟,然后仔仔细细的将烟蒂与未说完的话头一起摁灭。

    骆忆狐疑地看过来,他却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他?”

    “谈不上吧,我跟他又不熟。”

    “真的?”她微微挑眉。

    顾一维翻了个白眼:“我总不能是妒忌人家长得比我帅吧?那还不至于。只能说,我这种糙人向来不怎么适应跟大领导们打交道,仅此而已,没别的了。”

    “那……”

    “打住!他们乐意留下就留下,我没意见了,行不?”顾一维稍显不耐烦地摆摆手,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

    骆忆哂笑一声摇摇头:“行吧,那我们暂且就算达成一致了。”

    话落,她转身往民宿方向走了几步,见身后半天没动静,有些疑惑地回头:“烟瘾还没过够呢?不嫌冷?”

    顾一维站在原地抄着手,一时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被身后昏暗的灯光朦胧笼罩着的身影,带着些许感叹:“一个领导一个下属,一个血族一个血猎,哈!不可思议,这其中真的会有信任可言吗?”

    随即他又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反正我是不懂。”

    说完,他不再犹豫,越过她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骆忆无言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奚昭彼时在船舷上对她说过的话:

    ‘从今天起,我会将自己的信任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你。同时,也诚心期待有朝一日能获得来自于你同等的信任和依赖。’

    她叹了口气。

    人类总是擅长说一些漂亮又动听的话,这些话往往会在时光中凋零。

    最可怕的是,在说出口的那一刻,他们是真心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