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到底是个特殊的存在,倘若别有用心者控制了兵权,对他来说是不小的威胁。
可张之极并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就预料到似的道:
“回禀陛下,我张家有历代先帝赐予的子粒田两千八百五十六亩,地契明日臣便交还户部,换取新的文书,微臣家世代恪守祖训,从未有过侵占百姓良田的事情发生,此事可着王公公盘查。
微臣家中仅在京城有商铺两间,一家为布店,一家为杂货店,微臣回去便着人将账目送至户部,并交纳本月应交之商税。
至于卫所官印,微臣家中直系并未担任卫所官职,倒是有几个旁系任着世袭的都指挥佥事,他们都在外地,微臣或许需要至少半个月时间来办此事。”
英国公一脉自成祖靖南时的张玉,到他这一代已经传了八代,但勋贵与宗室不同,能继承爵位的只能是嫡长子一人。
其余子孙大多只能分得一些财产,倘若这些子孙受老国公宠爱,老国公一般会乞求当时的皇帝恩荫个卫所的世袭官职,但毕竟是少数。
虽说那几个旁系子侄都在外地任职,且不少都鲜有来往,但张之极并未因此找借口,只言给他半个月时间。
“嗯,英国公年纪大了,平身吧。”到此,崇祯皇帝才对这张之极信了几分。
但也仅此而已,入了京营后吃不了苦,仍旧哪儿来的要回哪儿去,倘若有用兵的天赋,他自然会提拔,但若资质一般,还是不行。
倘若是文官倒还好说,大不了给个闲差,但武将不行,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个萝卜一个坑,决不要庸人。
“谢陛下!微臣老了,否则,微臣也想再去沙场溜一圈咧!”张之极跪的时间久了,起来时有些吃力。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你祖上倘若知道你的心意,也当含笑了。”崇祯皇帝微微笑道。
“害,微臣都五十八了,不中用了,倘若是十年前,微臣还能舞得动那柄宝刀,不服老不行啊!”张之极苦笑道。
二人又在殿内聊了会儿家常,张之极便告退而去。
崇祯皇帝便把王承恩叫道身边问道:
“大伴儿,这英国公家里当真只有两间商铺、两千多亩地?”
不是崇祯皇帝疑惑,而是这些国公积累了两百多年财富,大多都是家财万贯者,譬如那成国公朱纯臣,崇祯皇帝就专门令王承恩仔细查过。
其名下有商铺三十六间、各地良田一万多亩,这还不包括成国公一脉的旁系,以及他们家的府宅。
“皇爷,奴婢查过,这张之极倒是没说假话,英国公一脉向来不太合群儿,与其他勋贵交往也不多。”王承恩如实道。
“秉性如何?”崇祯皇帝又问道。
“据下头的番子打探到的消息,其他勋贵们之所以对英国公敬而远之,都是觉得此人较为迂腐。
别家勋贵走的亲密,大抵都是因为家里商铺多,生意上来往也多,譬如去岁时京城物价上涨,便是这些勋贵勾结搞出来的敛财计谋。
英国公家里只有两间商铺,也并不与之同流合污,听说去岁物价上涨时,那张之极硬是不跟着涨,与其他勋贵们作对,结果赔了不少钱,干脆把店都给提前关了。”王承恩解释道。
“嗯……没想到呀,大明的勋贵里竟还有这等人物。”崇祯皇帝对此感到很意外,但随即又皱眉斥责王承恩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朕,害朕以为天下勋贵皆是酒囊饭袋!”
王承恩吓了一跳,心说陛下您之前也没问呢,奴婢要是总说这个勋贵好,那个勋贵好,您又该担心奴婢收别人银子了,但王承恩只敢想想,跪倒在地,嘴上却道:
“老奴知罪,请皇爷责罚!”
“行了!朕又没骂你,跟了朕这么久,你当也了解朕的脾气,朕若是真生气,你还能好生生的在宫里呆着?朕只是生自己的气呀!”崇祯皇帝懊恼道。
早知道穿越回来需要那么多的人才,他就是不睡觉当年也要多学点东西,如果能带点资料就更好了,比如那些在后世老掉牙的《重工业基础》、《轻工业基础》,倘若此时有这么两部书,宋应星他们不知要少走多少弯路。
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现在崇祯皇帝只想做到知人善任,慢点就慢点吧,反正他还年轻。
从四月十六日开始,在崇祯皇帝的安排下,整个朝廷都开始紧锣密鼓的实行改革,据锦衣卫奏报,当天晚上陈奇瑜就令家仆将一应铺盖送到了户部衙门,从此与其夫人过上了两地分居的生活。
没法子,户部太忙了,崇祯皇帝也知道,当下的政治结构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先进,但与后世相比还是太过笼统和冗杂,譬如以县令为例,不仅身兼县长、县高官,还同时担任着县公安局局长、派出所所长、县工商局局长、县教育局局长、水务局农民牧业局等等等等,一县之内,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是县令一个人干。
这还只是县令,在往上属,州、府、省,包括中央六部、内阁都是如此,即便这样,历朝历代都还有冗官的情况,明朝也也是如此。
崇祯皇帝心里清楚,职能部门早晚得改,不止是衙门,还有科举、以及大明诟病三百年的户籍制度也得改,但是崇祯皇帝根本顾不上。
之所以商税征收没有下放到地方,而是户部直属,也是这个原因,另外撤销卫所,同时取消军户,同样是只对军户试用。
一来算是一次尝试,二来一下子全改,陈奇瑜估计得累死。
这么个改法儿,短期的阵痛肯定是要有的,崇祯皇帝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如果都慢慢的改下去,没个二三十年根本别想看到效果,所以崇祯皇帝觉得值得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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