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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节庆日的夜空里,最不能缺少的就是美丽的烟火。
人人身着旧时的衣装出门,三两成群,穿着浴衣,踩着木屐,抱着纸碗里热气腾腾的章鱼烧,踩过略显潮湿的青石砖和长满青苔的石头台阶。
热闹的节庆区服里,此时聚满这样的人们。
一家售卖章鱼烧的摊位前,站着一名脸戴血色面具的女子。
鲜红的绳结绕过她漆黑的发,在脑后打了个结,露出的一双黑沉的眼睛如同曜石一般,黑沉,宁静,沉稳。
她穿着绣着樱花的和服,沉默不语地接过热情店主手里的章鱼烧。
微冷的风吹过她黑沉的发丝,像春日飘摇的柳条,她微微低头,竹签扎下,一枚滚烫的章鱼烧溢出了美味的汁液。
她踩着木屐,荡过寻找烟火观景位的人群,拒绝了好几个向她搭讪的男人,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山坡。
在用白布仔细擦拭了平整的石头后,她坐下,正对着缓缓而过的溪流。
她伸出手。
戳着章鱼烧的竹签,捏在她的二指之间,在手腕的一个小幅用力下,圆滚滚的章鱼烧坠落下去,掉入了流淌着的溪流中,很快越飘越远。
她注视着那枚章鱼烧渐渐远去。
她双手合着纸碗,发上的红绳垂落在耳侧。
透过松针和竹林,她似乎能看见,那个总是追着喊着叫她姐姐的少女,绽开的灿烂笑容。
联合团和她说,水岛川晴只是接受了特殊身份的任务,是类似可以自由行动的观测者。迟早有一天,她们姐妹能够再相见。
水岛川空愿意相信这个说辞,但渐渐地,她开始有些忧虑。
她和水岛川晴自小就有心灵感应,但在白沙天堂期间的某一天,她突然感觉,那抹和妹妹的感应,像是丝线被突然扯断一般,不见了。
她不相信水岛川晴会死。晴那么聪明,又古灵精怪,即使像个疯子,但她知道,晴是个确确实实的天才。
天才和疯子,有时候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晴似乎有想不完的新点子,她的脑回路,寻常人永远跟不上。
水岛川空不相信那么聪明的她会死在哪个副本里。
坐在无人的石块上,她视线远眺,望见山下那一潭湖泊。
她所在的,是年庆限定活动区服,有许多不同国家的人来这里享受庆典,也有人会在这里放花灯,那片湖便是花灯的活动区域。此时,一盏盏形态各异的橘红花灯正在清澈的水面上飘荡着,宛如流淌在银河上的一枚枚星火。
她注视着,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
极高的精神点数,让她敏锐地发现了一群普通人中的强者,在视线的迅速捕捉下,她发现了一队戴着面具的四人。
她的眼中亮起璀璨的银光,下一刻,那远处的景象在她眼中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黑发的青年,蹲下身,捏着烛光摇曳的莲花花灯的一角,轻轻推了出去。
他的身形边缘被烛光照柔和了一圈儿,仿佛有古老的油画颜料流淌在他的身上。
清澈的水流托举着轻微摇晃的花灯,发出轻微的水花声响。
很快,这枚莲花花灯如同一滴水珠般,汇入了花灯组成的溪流之中,渐渐与其他花灯连成一片。
一片灿烂的光影间,他的身形被烛光晕染得极为柔和,像是骤然卸下了一身防备。
……那是。
水岛川空眯着眼睛,她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不同的人影,片刻后,她比对到了那一行四人的身材。
苏明安,诺尔,吕树和林音吗……
她立刻直起了身,离开了这里。
尽管很不愿相信,但她似乎有所预感,心灵上的预感。
自己妹妹的失踪,甚至死亡,很可能和苏明安这个家伙有关……
如果能在第八世界对上,
那个时候,她一定会问个明白。
至于现在,这家伙今天过生日,她不会过去打扰,她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
第一玩家,十九岁生日,世界性的庆生……
和这个身份蕴含的重量相比,这个人真是年轻到令人心惊。
……
诺尔带着苏明安去了很多地方。
龙国的古镇、扶桑的鸟居。
世界性集会、年度的花灯节。
郁国艺术展览馆、格兰国的回转长廊。
……以及高达五百七十八米的架构虚景,明珠之塔。
夜晚的明珠之塔,如同一座聚光的灯塔,在飘着小雪的黑夜里显得格外耀眼夺目,远远望去,那顶天立地般的极高之塔,像是撑起了一整面黑沉沉的夜空。
顺着电梯上去,有最高层的瞭望台。游客可以通过整面整面的落地玻璃眺望窗外。
他们可以看到下方连绵的小山、鲜红色的鸟居、古朴的建筑、人流攒动的小巷,以及如同血管般生动的十字街道。
高高的明珠之塔上,悬挂着巨型的光屏。
光屏之上,有着一行通红的大字,那字体如同鲜血一般,在暗沉沉的夜里如同极光般显眼:
【第一玩家苏明安,生日快乐——预祝您武运昌隆!】
……
这个光屏无比显眼,自入夜后便亮了起来,它所在的高度,足以让每一个夜游的人们看到。
此时,大部分有兴致的旅客,都聚集在了这个专门开辟的活动区服,这面灯牌足以让他们都看见。
在登上这座明珠之塔时,苏明安没有想到,那帮喜欢他的玩家,还能给他整出这样的惊喜。
即使他仍然需要戴着面具,偷偷摸摸地来看,但他们的心意他却是确实收到了。
站在最高层的瞭望台上,吹着夹杂着小雪的夜风,他眺望着这片遍布游客的大地。
那弥散于山间的,是渐渐消去的雾气,花灯的灯火像点缀于黑色丝绒中的钻石,于沉寂的夜里闪闪发光。
下方的街道里,蚂蚁般的人们一个个走过,各处舞台的剧目不断变化,他们的表演一幕一幕晃着,音乐一遍一遍放着。
此时,苏明安望见的,是一片由人构成的斑斓画卷。
他的旁边,和他一起靠着栏杆,不说话的,是安静的三人。
经过了一天高强度的游玩,来到最后的景点时,他们似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似乎只是在这里静静站着,哪也不去,不说话,就已十分美好。
相机的“咔嚓”声在他们身后不断响起,其他人也在彼此合影,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幸福和喜悦似乎能够毫无阻滞地相通。
微风吹起他们脑后的红绳,面具微微倾斜,露出他们年轻的一角面容,他们很默契地一齐抬手,将面具扶正。
在注意到彼此过于同步的动作后,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打破了凝固的静寂,像是一枚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湖里。
“苏明安。”诺尔的笑声很响亮,透过闷闷的面具毫无阻滞地传了出来,他整理着脑后的金色小辫子,语气中的笑意暖洋洋的:“今天开心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