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顿时静的落针可闻,一切的态度就看澹台青秋了。
却澹台青秋镇定无比,轻飘飘的着下人前来将绿扇拖走,再次面对莫枕霜时脸上已经带了笑容。 “你死而复生是一件好事,无论是对于少师府还是四皇子来说,宫里传来消息,四皇子就在昨天准备入殡时忽然有了气息,也许这是天意要转圜,下午便有人派马车接全府进宫,你好好准备一下,母亲晚点再来看你。”
绿衣听到这句话宛如吃了死苍蝇一般,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澹台青秋,却还是按捺住,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随着澹台青秋一起下去了。
看着她们俩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莫枕霜却只想冷笑:看来相对于绿扇,那个绿衣倒更加识时务,而那澹台青秋的城府与手段,恐怕要超出自己的预期,不过杀鸡儆猴,鸡已经杀了,就看这些沐猴而冠的人,肯不肯给她们自己留一条活路了。
房间内澹台青秋不骄不躁的开始梳妆打扮,绿扇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澹台青秋放下木犀,缓缓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如今她的身份地位的确不一样了,需得等待时机才好。”
绿扇大怒的:“主母,她那样对绿衣,绿衣这辈子恐怕都站不起来了!” “所以,我需要你去把她解决掉。”
绿扇不敢置信的看着澹台青秋,澹台青秋声音冰凉:“她已经再也无法为我效力,而她也知道了太多她不该知道的事情,那个丫头若是死了也就罢了,现在她却活了,且还捉摸不透,她留着会成为一个把柄,而本该在她看护香腕不力,却一个人逃回来就该死,我容许她残喘至今已经是给足了昔日情面,我知道你们是姐妹,所以我将这件事交给你去做,”透过铜镜看着绿扇呆滞的眼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绿衣,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绿扇呆呆傻傻的无法说话,陷入这巨大的冲击中而无法自拔,似乎有什么话哽咽于心口,不得不说却又止于唇齿,末了却都归于一声轻叹。
“是。”
铜镜中的一片绿色慢慢消失,安静的房间阒无一人,澹台青秋原本平静的脸陡然扭曲狰狞起来。 “哗——”
将妆奁上的所有珠宝、玉器全都扫落在地,碎裂声、叮当声、环佩声……都无法平息澹台青秋憎恶的心。
莫枕霜,莫枕霜!原本这一切都是香腕的,都是我澹台青秋应该得到的回报,为什么?为什么当年派出去杀死你们母女二人的杀手全都音信全无?为什么你在后来的无数次追杀中都一直好端端的活着,还活到了如今,堂堂正正的进入了少师府?!又为什么我本来都送了你一程,确认你再无气息,你还能死而复生?夺走了本该属于香腕的一切?!!
澹台青秋双眼通红,发疯般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当初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那时的她当然有自己所爱的人,她所爱的是一朝天子,未来想做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自己生下的男婴是要成为太子,女婴也必定是他国的皇后!
但是戍柳河,他却在千方百计讨得自己欢心、对他放松戒备的情况下将自己玷污了。也因此自己不得不违背了父亲与自己的谋划下嫁于他,为此父亲几乎与自己断绝关系。 而戍柳河最开始发誓,今生今世只会娶她一个,虽然自己并不在意戍柳河的爱,但是这个承诺,却能极大程度的维护自己母家的尊严,自己的嫡子叫澹台承毓,嫡女叫澹台香腕,少师府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一个妾室,这些不是戍柳河对自己的愧疚,这些本就是自己应得的!
既然无法成为皇后,那么自己即便成为了区区少师府的主母,也要想办法变成皇后!
谁知,谁知——
在自己十月怀胎时,府上居然会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女人,而戍柳河对女人的来历三缄其口,最后才顺了自己的意将她们赶了出去。
“哈哈——呵呵——” 澹台青秋有些巅乱的笑出声:其实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自己当初产下的不是龙凤胎,而是个女婴,或者是个死胎,那个女人都不会离开,而偏偏自己诞下了一个男婴,这才是戍柳河根据自己的前途所不得已做出的委曲求全而已。
却现在,千方百计的围剿追杀,还是阻止不了那个孽种进入少师府的大门,并且夺走自己多年谋划的一切。
我好恨,我好恨!!
她恨戍柳河,夺走了自己的清白,也夺走了自己的皇后宝座,还夺走了自己的年少所爱;她恨自己的父亲不理解自己,不能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与自己携手并进;她还恨绿扇在自己的女儿被山贼绑走之后,居然不保护香腕,反而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讨回来摇尾乞怜……
然而——
澹台青秋一把将手里的玉簪掰成两半,发出清脆的玉碎声。
她更恨莫枕霜,将她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忽然澹台青秋平复了心情,整理了一下衣摆,拿出木樨梳开始有条不紊的梳妆打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暗暗下定了决心:既然能杀了你一次,就能杀的了你第二次,无论你这次是有什么通天本事死而复生,只要有你在一天,我澹台青秋就誓不为人!!
书房内——
小厮端上一盏清茶放在长桌上,案桌前有一人正在低头看书,感知到动静,头也不抬的:“三小姐给夫人请过安了么?”
小厮吞吞吐吐的:“请是请过了,但是——”
“但是?——”男人抬头,只见一张沉稳内敛、五官清俊、相貌堂堂的脸,实在不俗。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手执一卷,更有了几分中年儒雅之气。
小厮颤颤的:“三小姐去请安时已经到了日上三竿吃午饭,主母身旁的绿扇姑娘有些生气,似乎发生了一点口角,然后,然后……”看戍柳河只是眉头皱了皱,见其没有喊停,继续的,“然后三小姐不知怎的,就把绿扇姑娘的脊梁骨踩裂了,刚刚大夫回报,说——估计这辈子是——”声音越来越小。
戍柳河直到听到刚才那一句,才忽然顿住,紧闭双唇想了许久,终于闭眼微微叹气的:“知道了,你去安排下午进宫的事情吧。”
安静的书房袅袅氤氲着木沉香的气味,这是一种偏于沉稳的木头气息,到底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戍柳河似自嘲般的笑了笑:看来你的女儿,果真要跟你走上同样的路了。
此时都城里的天光,正是秋尽冬初,处处都可见疏林之枫叶争红,偏宜日丽。
当莫枕霜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便宜老爹,不得不说还是非常吃惊的,因为依照青梧的描述,自己的这个便宜老爹显然是一个趋炎附势、八面玲珑之徒,所谓人品即相貌,却没想到“斯文败类”这个词,用在这里正合适,也难怪自己的母亲即使被抛弃了也因为过度思念而死。
然而长相是一回事,复仇又是另一回事,戍柳河虽然不是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却也是充分不必要条件,加之他在十二年后才将自己从荒山野地里找回来,目的也不是良心发现,而是让自己替澹台香腕出嫁,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不配成为一个父亲。
日晷的短针斜悠悠的爬到了未时,少师府的门前停了两辆富丽堂皇的马车。
为首的一辆马车,罩了真丝垂幔,碧玉妆成,垂下明黄色的皇家丝绦,随风而动,雕饰着琅嬛玉铛,每当前进时都发出清脆的响声,入内更四角齐全的挂上了香囊,香味清幽,瓜果食盘一应俱全,软枕上覆的是雪蚕丝——
这种只有在极寒之地才出现的雪蚕,每一年只出产几斤丝线,制作成品后就更少了。
一般都是直接镌镂成簪花,而且这簪花只有妃位以上的才可以得到内务府的供应,其他的想要都要不到。居然在这马车里如此奢侈的直接用了半匹布做了个软枕?
其他的便也算了,尤其是拉车的马,第一辆马车用了四匹马,后面的只有两匹,而前面的四匹马全身雪白,在日头的照射下几乎无色,古语有云“先帝天马玉花骢,画工如山貌不同”,四匹马 眼中神骏而有光,站如松柏,没有任何凡马的左顾右盼与小动作,显然是驯养的极好的良驹,而后面两匹马虽也珍贵,相比之下倒也没什么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