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红颜鬼见到溪辞,犹豫了片刻,道:“殿下跟我们说你今日身体不适,让休息呢,怎么来了?”
“嗯?”他让自己休息却没告诉自己,此操作委实迷惑。 她将肩头的抹布一甩,道:“那我走了!”
说罢,她蹦哒出了厅堂,在花楼走马廊的一处,再次见到妺喜。
妺喜独自喝着酒,对月一醉,无视喧扰繁杂,脸上写满落寞。
溪辞迟疑了片刻,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妺喜睹了她一眼后,推了一坛酒到溪辞面前,依旧沉默的望着那轮红月。
“你一直没有入轮回,是在等……姒履癸吗?”溪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但想来应该是对她而言难以释怀的人。
听到这个名字从溪辞口中说出来,她迟疑了一会儿,许久后苦笑道:“他早就入轮回转世投胎了。”
“那你是……?”溪辞一手抓起坛子,喝了一口酒问道。
“你应该有听到其他人是如何评价我的吧?”妺喜扭头看着她,自嘲地笑道。
“他人如何评价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做过?”溪辞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一旦触碰了,无论什么原因都是苍白无力的诡辩。”妺喜无力地躺在地上,不愿承认也无法否认,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眼底是深深地孤独与悲哀。
有施氏被攻打之前,她曾醉中抚琴与情郎私定终身。
有施兵败后卑微求和,献出他们的牛羊、马匹和自己,那一刻妺喜觉得自己与畜牲无异。
为了有施氏,无论姒履癸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忤逆,只要有施氏好好的,所有的牺牲都不算什么。
原以为他对自己付诸的全是真心,当自己放下所有抵触与忧愁一心向他之时,才明白一切都是谎言。 与他一同背负千古骂名,她从未辩解过亦心甘情愿,没想到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别人,可那时她用情已深,她更没想到自己与伊尹的往来会导致亡夏。
伊尹可怜她作为俘虏受尽委屈,终日郁郁寡欢,况且那姒履癸不仅荒淫无度还暴虐无道,便协助商汤伐夏。
往事零落飘散化尘埃,真相已然不重要,她苦笑地打翻了身边的酒坛子,道:“我这一世,就像个畜牲,错得离谱……我好怕,好怕下辈子还做人,还做个像畜牲一样的人,可以随便被送人,可以随意被抛弃……”
溪辞扶起被打翻的酒坛子,俯身拭去她眼角的泪,道:“下辈子做一块石头罢,安静坚韧的活着。”
“小狐狸呀,我真羡慕你,活了万年还能那么开心……”妺喜虽美,心里却苦得难以言喻,明明凡人的寿命如此短暂,为何还能如此悲苦。 溪辞眸光暗了暗,道:“我也有忧愁的时候,但从小爹爹就告诉我,不勉强,不妄自菲薄,及时行乐,是功是过就交由后辈来评判,我们这一世尽力而为便好。”
想念爹爹,想念义父,不知道爹爹现在如何了,不知义父能否顺利涅槃,万灵堂被屠要从何处查起?
不敢贸然回姑逢山,担心战神的党羽找自己寻那时幻镜的下落,到时也容易暴露义父凤凰之火的下落,爹爹布的结界十分隐蔽。
只要自己不随便出鬼域便不容易暴露行踪,毕竟自己到鬼域这事,天界追捕自己的天兵是亲眼看见的,天界若想抓自己必定会守在鬼域出口。
她并非别人看到的那般没心没肺,只是用忧愁来解决忧愁是一种无解的循环。
妺喜笑着哭了起来,身体一颤一颤的,溪辞俯身抱了抱她,她哭得更加放肆了,似乎在宣泄着自己那么多年的委屈。
“风月层叠零落悲,独酌几杯望阑珊,卿不在,空牵挂……”
厅堂内传来余音绕梁的小调,琴声延绵不绝,婉转悠扬的在这鬼域里声声回荡,魂星如河流般萦绕着整座花楼。
妺喜枕着溪辞的腿开始入梦,溪辞仰头望着那轮红月,厅堂内传来的袅袅余音,不自觉地跟着哼唱,末了,抓起坛子大口喝着酒,随后她也顺势躺在了地上。
他远远的望着,与红颜鬼一同躺在地上她,沉滞了片刻,转身回房。
赤那走到他跟前:“殿下,天界那边似乎对魔界开始起疑了,都在传有一妖仙疑似屠万灵堂的帮凶,将战神推下轮回台后逃至鬼域,我怀疑是……”
“不用怀疑,就是她,但凭她的本事还不足以对抗战神,这当中必有玄机。”他不以为然的打断道。
“那凤阳上神会不会只是她潜逃至此的幌子?”赤那虽是与她同吃一只兔子的交情,但还是不放心她。
他转过身来面对赤那,沉滞了片刻,道:“我记得凤阳有只玄狐宠物,我看她长得与那玄狐颇多相似之处,应该是那玄狐之女罢。”
“玄狐宠物?您是说玄狐妖君吗?”赤那印象中,有见过他。
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好像在赌坊欠过债,因为性子顽劣,被殿下打发到花楼卖艺还债,然后被凤阳上神给赎了回去。
“应该是他,时间太久,我也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凤阳一见到那只狐狸高兴得很,一掷千金将他赎出。
“殿下,那我们还继续留着她吗?”
“先留着,暂不碍事,但如果她有亲敌举动,杀无赦。”他寒声道。
“那如果她真是凤阳上神的义女,该如何交代?”赤那有些犹豫的问道,毕竟凤阳上神也不是好惹的。
“无需交代。”他双眸闪烁着寒光,多了一分冷漠,刚强中略带一丝魅惑。
“是,殿下!”赤那领命,随后自觉退下了。
他转身再次走到廊旁,看到斜对下方的溪辞缓缓起身,将妺喜往花楼内拖拽。
他摘下面具,微风拂面,鬼域的夜色非常美,后半夜天空会飘着半透明的云鲸,虽然偶尔会怀念氤氲在缥缈烟波中的天庭。
夜空那轮红月隐隐透着云瑶上仙的轮廓,几万年不见,不知她过得如何。
“沉舟,你走罢,我与你情份已尽……”
这句话再次响起,反复提醒他那回不去的过往。
忘川的水并没有让他彻底忘情,但他清醒了许多。
一缕魂星的异动引起了他的注意,将他从万千思绪中拉回。
最近的风儿有些喧嚣,鬼域突然来了不少不属于这里的活物,不像是巧合。
他微微垂眸,重新戴上面具,双手背在身后,款款走了出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