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知道,黝黝只吃肉不吃素,所以才会长得这么快,现在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它站在蒙雨身侧,还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黝黝是黑白种,看起来比黑黄种清爽有个性,别提有多顺眼了。
孟洲用极其慈爱的眼神看着黝黝,如同看自己的女儿一般,由衷赞道,“这身高,这长相,这架势,已经能吃人了,真是太好了!”
之后,他在前边带路,把人啊,狗啊,豹子啊一起带到兰室。
植兰山房的主体建筑依山而建,共有六层,气势磅礴。
一至四层,内有楼道相通。
位于五楼的兰室,由一道独立的长阶直达,约呈45度角的长阶半悬在室外,加上高山的云雾,人在阶上走,宛若仙在画中游。
兰室之所以叫兰室,是因为常年都有兰花开在其中,香气隐而不郁,门口和窗户都设有通透的浅色布帘,一来便于拢住花香,二来能让兰室主免受外界干扰。
兰花怕火,故兰室无烟火气,只有诗情画意,无上静谧,进出之间,暗香流转,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自由切换。
孟洲亲自端了茶水进来,用的是暮城最好的泉水和茶叶冲泡。
蒙雨是孟洲侍奉的第三任兰室主,据说此前尚有一任,那人是植兰山房的创始人,因为隔了好多年,关于他的信息,后人无从知晓。
……
“兰室主,植兰山房位于暮城之巅,植兰山房主人即是暮城真正的主人。从今往后,兰室主只需着眼大事,不拘小节。这是历任兰室主之职责所在。”
蒙雨说,“孟先生,我知道了。”
等到孟洲离开,秦星亮凑上前来,一边喝着好茶一边说道,“看来啊,我搞的都是些小事业,你要干的才是大事业。”
蒙雨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大事。
此时,身在兰室,她只是很没出息,去想一个人。
他在这里的时候会不会想她?
他每天中午都会从植兰山房跑到陇端山上找她,呆上一小会又跑回来,这两座山其实没那么好爬,太考验体力和毅力。
所以,他当然想她啊。
所以,她每天开一会小差,完全合乎情理。
“哎呀,又走神了。”秦星亮从书架上抽出几本能看得下去的书,坐在罗汉床上翻,硬是熬到吃过中午饭才走。
那可是他足足等了四个月才吃上的专属套餐,原本以为一个月就能吃到的,好在总算吃到了。
他不缺这点吃的,只是关乎尊严和优越感,他最爱的男孩和女孩都很厉害。
秦星亮走后,蒙雨开始在室内走动。
兰室大而空旷,有书架、博古架、净帘作装饰和隔断,很是清寂。
她从兰室的这头走到那头,室内一点声响都没有。
如果不是窗外有树影轻晃和光斑流动,她都要以为,时间是静止的。
……
蒙雨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能干什么,但该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
百无聊赖,她随意地翻着书案上的几本书,书里有他随手夹的几枚书签。
那些书签都很“陈蓝玉”。
他在上面画初看很凶狠细看又很萌态的画,写一些读起来很雅致又藏了些小俏皮的诗,最后总要盖个私章。
然后,她看到书案一侧他留下的印章。没错,两只很大的书画瓷缸都装满了。他没事就刻章,诗章、书章、茶章……用所有能想到的材料,刻一切他想刻的章,辞藻绮丽,意境幽远。
他有时会单刻一个“玉”字,每当这个字单独出现,哪怕是刻在一枚极小的章上,也透着令人生畏的狠劲和压迫感,就好像字面上涌动着生死,仿若前世之物。
那个温柔的他,一直用力地压制另外一个他。他的心很乱,也很痛苦。直到有一天他想通了。
他走了。
他去了哪里?他现在在干什么?
她无从知晓。
“有人在外面吗?”
此时蒙雨似乎听到某种心音,持续的,试探的,那声音倒是不微弱,中气挺足的,只是仿佛叫唤了几十年,有些无聊和疲态。
蒙雨顺着墙一路听过去,当她确定那个声音来自楼上时,喊话的人也刚好说道,“还真有人能听见啊,我在楼上呢!”
蒙雨去找孟洲,说这屋子里有人说话。
暮城再也没有比兰室更清净的地方了。
孟洲虽然没听见过兰室里有其他人说话,但他相信兰室主说的话,他放下看得兴起的连载小说,从四楼跑下,跟随蒙雨从长阶一口气跑到兰室。
那个人却不说话了。
蒙雨说,“他在六楼。”
六楼是植兰山房的禁地,里面大概装着禁书或者一些秘密,至今没人进去过,准确地说,是根本进不去。
……
孟洲来山房二十多年了。
当年他也是个青葱嫩小伙,从初级职员做起,用十年时间做积累,最终熬走了退休的二把手。
之后,他又用十年时间,服侍第一任兰室主,就是那个整整当了五十年兰室主,当到不想再当又不得不当的老人家,老人家退休下山时已经七十五岁。
五楼和六楼之间有一道楼梯相连,奇怪的是,走到六楼之后,横在眼前的是一道墙,没有门。
孟洲有几次送东西进来,看到老人家站在六楼的墙前自言自语,他大致听到:你要有耐心,师傅会来的,我云游去了……好像墙内有个人似的。
蓝玉来了之后,专注自己手头的事,完全忽略了墙,也从不与墙对语。
孟洲以为每任兰室主都有跟墙对话的能力,如果墙里真有个活人的话。
有一次,他忍不住问蓝玉,“你在这兰室里,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或特别的声音?”
只见蓝玉单手托住下巴,仔细地听起来,“用心的话,可以听见窗外呼啸的风声,野鸟叽叽的叫声,至于更远处,这会应该有一群羊正在打架斗殴……”
看他思绪飘远,孟洲意识到自己没问到点子上,“兰室呢?”
“兰室常年寂静无声啊!”
孟洲由此断定,并非每一任兰室主都能跟墙对话。一要看墙内的人愿不愿意说,那人估计为了能早点出来,一直在说话;二要看墙外的人能不能听见。
蒙雨才到兰室的第一天就能听见墙内人说话,她跟老人家还有墙内人是一伙的吧?
孟洲及时反省自己,怎么能用“一伙”来形容兰室主和她的老熟人呢?
应该说,有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