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其性格骄横的特殊性,他的城府相比与同级别的人而言,浅了那么一丢丢。
集骄纵与一身的人,一般都会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喜怒皆形于色’。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通过他的表情,去逐步分析他的心理动态。
通过袁术现在的神态表象,刘琦估计袁术现在心理安全建设已经临近崩溃点了。
他不急不缓的慢慢去敲打袁术的心理死角:“看来袁公已经明白了……其实早在护君联盟初时,袁绍就已经暗中书信给大司马,以袁氏宗首的身份,请立大司马为帝,其意昭昭,只是大司马乃是君子忠臣,因而不曾答应袁绍,并火速至书与我荆州,商讨对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琦那一句‘袁氏宗首’终于让袁术彻底爆发。 袁术牙关紧咬,拍案怒道:“家奴安敢如此!他竟早有图谋,只是欺我不知?袁某尚在,他岂可为袁氏之首?”
袁绍在事先自然是没有置书给刘虞,更没有拥立刘虞的举动,只能说他是有这个心思的。
刘琦知道历史的进程,他知道袁绍欲拥戴刘虞为帝的这件事,差不多应该就在这个时间段发生。
就算是没发生,袁绍也一定开始酝酿,毕竟拥立不是小事,不可能睡觉前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去实施。
一定是有个周期才对。 而护君联盟的成立,毫无疑问会从客观条件上缩短这个周期。
因此,刘琦才敢断定在这个时间点,袁绍已经邀请过袁术了。
所以他才敢欺袁术。
而且袁术也找不到破绽。
除非袁绍亲自将此事告知与刘表……但就目前看,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
少时,只见袁术又道:“袁绍此举着实是天人共愤!幸大司马乃忠贞之臣,不曾变节!实不相瞒,袁绍事前也曾置书与我,让我念及同宗兄弟,支持他立帝。”
刘琦问道:“袁公答应了?”
袁术急忙道:“自然不会,袁某岂是不守臣节之辈?”
刘琦微笑道:“果然,还是将军忠义……以严君之意,陛下在虎狼之手,但终归乃是汉家天子,袁公与严君身为汉臣,自当秉忠贞之志,舍命以救陛下,万不可如袁绍一般,生不臣之心,做那汉家内贼。” 袁术见刘琦已经将袁绍标称之为‘贼子’之流,心中的快慰无以复加。
关东那些刺史郡守,一个个犹如睁眼瞎一般的拥护袁绍!
唯有南郡的刘氏父子,有远见,辩忠奸,看出了袁绍乃是险恶之辈!
此时的袁术再看刘琦之时,已是说不出的顺眼。
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相貌温文,虽然较多心思,但终归是个懂时势的。
“以景升兄和刘郎之见,眼下当如何?”
袁术发问了,刘琦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
前期所有的一切,皆是铺垫……能不能打动袁术之心,在此一举。
他深吸口气,调整情绪,不急不缓地开口:“天子目下无险,我等自当奋力救之,袁绍不思如何救天子于危难,反倒是欲另立新帝,却是悖逆……但董卓毕竟是凶暴残忍之辈,严君和我曾也多有担心,万一我等宗亲护君不成……汉家天下又当如何?”
这一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厅中炸响。
别说是袁术,便是纪灵和魏延也不由愣在了当场。
自己给自己说丧气话?这算是怎么回事!
护君不成?
什么算护君不成?
怎么可能不成?
宗亲护君不过是走个表面形式,说白了只要能天子活着,那这护君就不可能算是不成……
等等!
活着?
他的意思是……天子万一真就是遭了董卓毒手?该怎么办?
袁术捋起了胡须,眯起眼睛,道:
“刘郎未免杞人忧天,董卓再是凶顽,想来也还不至于弑君。”
刘琦苦涩道:“天下人皆以为护君之事不难,但董卓是什么样的人,袁公心中有数,他什么事干不出来?天子目下尚存,是因贼人将陛下当成棋子,可谁敢言陛下日后一定万全?……袁公可细思弘农王之事。”
弘农王……
袁术知道刘琦所言的弘农王是废帝刘辩,初平元年正月,关东诸州郡起兵讨董,立袁绍为盟主,而董卓惟恐袁绍等人以迎废帝的名义讨伐自己,便直接派人将刘辩毒杀。
以董卓的行事风格,若是日后有称帝之念,或是汉朝的士大夫集团最终联手将他逼的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以董卓狠戾性情,弑君并非不可能。
“那依君父子之见,该当如何?”
刘琦站起身,对着袁术施了一礼:“严君有一策,想与袁公谋之。”
“公子请讲!”
刘琦郑重道:“天子尚在,我等为臣者不可妄立新帝,当全力救驾,此乃为臣者之道……可天子安危不定,为虎狼之口衔之,随时有性命之虞,若天子崩,为天下计,亦当需有人贤德宗室顺天应命,以继大统。”
“哦?”袁术眯起了眼睛,道:“谁有资格?”
刘琦顿了顿,道:“以某观之,当今天下,日后天子若真有蒙难之危,那刘氏宗亲中可继大位者,非陈王不可。”
“陈王刘宠?”袁术闻言有些犹豫:“你是想让我拥立陈王?可、可我若要立陈王为帝,那与袁绍的悖逆之举,又有何异?”
刘琦微笑道:“后将军,难道您还没明白我适才的话中之意?让您拥戴陈王,不是立帝……”
刘琦一字一顿地道:“是……立、储!”
立储?
不是立帝,是立储,一字之差,天地之悬。
袁术缓缓的站起身,捋着胡须,开始在厅中来回的踱步。
眼下关东群雄守虽服袁绍,但只要他将袁绍欲立刘虞为帝之事,公布于众,而再由宗亲之盟联表态斥责袁绍,则袁绍声望必然受损。
而他袁术,若是在这关键时节,提出请陈王刘宠为储的意见,或可为诸刺史郡守侧目。
需知,立储可不是如袁绍一般另立新君,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礼记·曾子问》中言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
天子虽只能有一个,但皇室需要延续。
议储之举,是为汉室天下的延续而着想。
天子若在,群雄救驾,天子若不幸亡于董贼之手,自当由储君承袭大统。
陈王刘宠所在的陈县,旧为新平,曾隶于豫州境内,其地夹于颍川和汝南。
豫州刺史孔伷,虽为名士,不过却是座谈客,袁术并不将他放在眼中,他目下已是表孙坚为豫州刺史,随时准备用他代替孔伷。
所谓的表为刺史,不过就是象征性的向朝廷递一封奏疏,至于这奏疏批还是不批,对于地方诸郡守来说已是无关紧要,因为他们知道董卓肯定不会批。
但无所谓,纵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我们已经向朝廷请示过了,不批我们也得这么做。
这和刘表在荆楚时,引刘磐为长沙郡守其实是同一种方式,但相对比较霸道。
待用孙坚替下了孔伷后,陈国便等同于在袁术的掌握中……那陈王已年过六旬,又岂能逃脱了他的掌心?
更何况听刘琦的意思,他们亦会支持。
议储之事,若能得宗亲支持,则他袁术威名更盛,群雄皆服。
必可一朝压过袁绍!
不过有一件事,恐惹天下笑柄。
那刘宠已经年近六旬了,又是当今天子的爷爷辈……
以爷承孙之皇位,好像有些……惹天下笑柄之嫌。
不过也无妨,与这件事中得到的好处比,这点小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