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简直就是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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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烬并没有完全昏过去,他感觉有人摸了摸他的手腕,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不知是谁把他背了起来……那后背倒是挺宽阔,就是略硬了些……耳边的打斗声与惨叫声越来越大,让他有些恍惚——



    呵,逃跑有什么意义呢?明知道怎么都逃不掉的。



    他感觉很累,脑袋很沉,意识似乎飘得很远,却有那么一小部分仍旧坚持着保持着清醒,脑中再次浮现刚刚那一幕——



    “他们这般污蔑你,你都不反驳吗?”



    所有人都以为,这话是对巩戚玉说的。不过,明烬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污蔑吗?



    其实也算不上。



    赵芸儿说的基本上是事实,只一点,那个刺杀腾蛇族少主的修士,并不是魔修。



    不过,她并不是故意的。



    三十三万年前,辰元界,或者说,整个人界,都没有多少修士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魔修。因为他的缘故,当年那段历史绝不会写进正史里,赵芸儿看到的应该是某位前辈留下来的手札之类的东西,那上面多半也就是那么写的。



    呵,成魔哪有那么容易啊。



    但这些都不重要……明烬知道,她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一万年前的那件事……不止是她,大概很多人都在问他。



    虽然他已经很多很多年不曾听到过这个声音,很多很多年不曾见到那双冰冷的眼睛了,但他还是在她开口的瞬间就想起来了,在跟她对视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是恨着他的吧?



    他们呢?



    他紧闭着眼也无法抑制不断涌出的泪水,心中却是高兴的——



    她还活着,真好。



    ……



    夜空中闪过一道白光,一声惊雷紧随而至,酝酿了一整日的雨水终于落了下来。



    雷雨夜,森林里最是安静,低阶妖兽伏在洞中瑟瑟发抖,高阶妖兽也不愿意在这时候出门。



    噗。



    黑夜中燃起了一丛火光,温暖了一室的微凉。



    山洞中,站在篝火边的女子穿了一身淡黄色的长裙,长发束在脑后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白皙的面容在火光中闪烁不定。



    那道长长的疤已经消失了,仿若从未存在过。



    灵珠环顾四周,这山洞是上次师父带她进山历练的时候发现的。



    那是去年夏天的时候,也是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当时他们正在寻找炼制她的本命法宝需要的一种材料,原本还有两处可能的地方没有去,计划第二日去看看。



    可是,等到天亮的时候,师父却说要回去了。



    灵珠问他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师父只说秋猎快到了,得回去帮忙。她看出了师父的脸色不大对劲,却没有多问。



    如今想来,应该就是那时候吧。



    师父在这里,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她在山洞中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只是个很普通的山洞,东始山有许多这种山洞,巩家堡弟子狩猎时经常会在这些山洞留宿,炼气修士之间还流传着一张山洞分布的地图,标识着哪里能够找到补给品。



    她在火边坐了下来,伸出手,食指与拇指夹着颗灵珠,看着火光映照的闪烁不定,仿若透过那浮光掠影,望向了从前的岁月,那些人,还有从前的自己。



    她的资质很好,修炼的过程虽然辛苦,虽然也会遇到瓶颈,但总能找到方法突破。



    不过,有一次她差点死掉。



    那是她结丹的时候,她记得当时师父吓坏了,若是她再晚点儿出关,说不定就直接动手阻止她结丹了。



    师父问她出了什么问题,她没有回答。



    她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她一早就知道结丹会面对心境拷问,却没能想到,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也看到了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对师父的埋怨,对师娘的嫌恶,对那些或真或假的善意的嘲讽……她当时很惶恐,很愤怒,挥剑杀了那个自己,自以为斩断了所有的罪恶。



    可是,如果真的斩断了,当时她就不会那般倔强的沉默着,也不会在师娘提出让她去药园的时候感觉松了口气。



    简直就跟逃跑一样。



    如今回想起来,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



    其实,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火光摇曳中,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微微笑了,渐渐模糊,幻化成一张陌生而熟悉的笑脸。



    陌生是因为她认识他的时间真的很短。



    熟悉是因为她前几日才见过,也因为这张脸给她的印象很深,或许此生都不会忘记。



    她想起那日在溪边说的那番话,想起那日流的泪,至今仍旧有些奇怪,那些心事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甚至她自己都不愿意面对,每每想起都会觉得是一种罪恶,为什么就对那个人说出来了呢?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如果是他的话,大概是可以理解的,理解那个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接受的自己。



    接受自己啊……



    她尊敬师父,依赖师父,也因他的移情而悲伤;她可怜师娘,也对她的所为感到不耻;她感动于巩谦的亲善温柔,也怀疑过他的动机……所有这些,不都是身而为人最正常不过的情绪吗?



    没有必要埋葬它们,坦诚的面对它们就行了。



    山洞外风雨交加,雷声轰鸣,她却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



    巩家堡,七星宗的客院。



    明烬躺在床上,脸色很是苍白,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身体却止不住的战栗。



    房间里站了许多人,赵芸儿正在给他试脉,顾衡也在一旁看着,微微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很艰难的问题。



    许易和张晓站在房间门口,玉笙和玉鸣围在床尾,一会儿看看床上的伤患,一会儿看看摇光真人,一会儿看看顾真人,见两人神情肃然,越看越着急。



    其实,一开始是顾衡给明烬看伤,却发现他体内有一道很奇怪的黑线,攻击性很强,还具有极强的排外性。



    在他试图输入真元将其驱除的时候,真元刚进入明烬体内就被发现了,那黑线立马就冲杀了过来……更重要的是,那黑线分明看着只一丝,力量却极强,几乎是刚照面,顾衡的真元就被对方粉碎了。



    顾衡无法,这才请了摇光真人过来。



    “摇光真人,”玉鸣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瑾七到底怎么了?”



    赵芸儿松了手,摇了摇头,道:“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两位少年瞪大了眼睛,连摇光真人都没有办法……这……玉鸣的眼神略茫然,问道:“您是说,瑾七……会死吗?”



    站在门口的两人也是一怔。



    赵芸儿起身,道:“那倒不一定。他体内的那道黑线与灵力相斥,若受伤的是个修士,不死也会重伤,但他本是个凡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张晓听了这话,想起之前在道场上,他毫不犹豫的拉开自己的那一幕……她暗自咬了咬下唇,心中略愤然,很想朝他大吼一声——



    谁要你救我了?!



    赵芸儿并未注意到自家师侄敏感的心思,对顾衡道:“宗主的回信已经到了,我要去一趟天舟城。”



    顾衡点头,“师叔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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