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心不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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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许多天,狐妖不见踪迹,殷华教倒是出现了……”



    谢仪神色温和,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身体微微前倾,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问道:“不知摇光真人有何打算?”



    赵芸儿淡然道:“巩家堡似是不愿我等插手此事。”



    谢澹明显没有修炼到自家哥哥那般面不改色的程度,眼神中带着几分焦虑,问道:“摇光真人,顾真人,二位不觉得巩家堡有些不对劲吗?”



    赵芸儿问道:“谢澹道友此话何意?”



    谢澹看了自家哥哥一眼,然后,深吸了口气,道:“我们兄妹二人,跟洛泠是好友。早在去年秋天的时候,我就收到了一封来自洛泠的信,信上说灵珊的死可能有蹊跷,等到秋猎的时候就能知道真相了。”



    赵芸儿面露困惑,“灵珊?”



    谢澹解释道:“是洛泠从前的道侣,也是投靠巩家的清客。一百年前,她在秋猎的时候去世了,据说是死于妖兽之手。”



    赵芸儿点头,“后来呢?”



    谢澹道:“洛泠在那封信的最后,说了一句话,‘人心,怎么可以险恶到那种程度?’”



    她咬了咬下唇,微微垂眸,“后来,谢家接到巩家堡的求援信,我才知道……”



    她说着,蓦然抬头,眼眶微湿,却强忍着没流泪,“洛泠的死绝没有那么简单。”



    她没有明说,不过,很明显是在怀疑洛泠是被自家人害死的,或许还跟百年前的旧案有关。



    谢仪握了握自家妹妹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再转眼看向赵芸儿的时候,脸上没了笑容,眼神却真诚得多,“摇光真人,这些天,我们没人真正见过狐妖。还有前两日那个黑影,真的是被顾真人追得走投无路逃入那山洞的,还是故意将我们引过去的?山洞中的那些白骨,又是怎么来的?”



    赵芸儿笑了笑,道:“若巩家真犯下逆天之罪,七星宗定不会袖手旁观。”



    关键在于,证据呢?



    ……



    “当——”



    “当——”



    “当——”



    “……”



    明烬刚穿好外套,天空就回荡起阵阵钟声,浑厚而低沉,仿若远古蛮族最原始的招魂舞曲。



    九九归一。



    这是巩家宣告家主去世的钟声。



    仙家不重礼仪,看淡生死。



    若是在宗门,掌门陨落,弟子们默哀一刻钟也就过去了。世家重亲缘,在这方面比宗门也更重视些,却也只有一个告别仪式而已。



    丧礼是由巩戚玉主持的。



    他是巩嵩的长子,想必也会是新任家主。自上次从极阴之地回来,他一直都在闭关疗伤,这次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



    巩嵩的尸骨和牌位被送到宗祠,哪些人可以进祠堂祭拜,哪些只能在外面的道场行礼……血缘,实力,地位,凡人总觉得在神佛的眼中众生平等,却不知道修仙界的等级划分亦无处不在,甚至更加的赤果果。



    七星宗是外客,自然是不能入祠堂的。



    明烬看到巩家宗祠的时候略略意外,巩家的宗祠竟然是一座塔,黑色的高塔,道场也是黑色的玉石铺成的,周围没有围墙,只十二根黑色石柱,看着倒像是同一种材质。



    明烬之所以感觉意外,一个是因为塔祭是佛门的盛行的,道门倒也并不是没有塔,不过大多用来镇压妖魔之类……他看周围的修士都见怪不怪,想必如今佛、道两家的关系还挺和谐;另一个是因为,那座塔的六角上都有一只黑色的飞蛇石兽,道场周围的石柱上也雕刻着同样的石兽……跟之前他见到的那枚令牌一样,看来并不是巧合。



    他没跟七星宗一起,道场最外围的石柱旁,也没行礼。



    玉笙问他为什么。



    明烬笑笑,说他受不起。



    玉笙以为他是因为狐妖之事对巩家心怀芥蒂,倒是没多问,却是不知道,明烬若真行了这一礼,那位巩家家主下辈子就只能用一个惨无人道来形容了。



    整个三界,能够受得起魔君这一礼的,屈指可数。



    明烬心中有事,只瞧了会儿,没有留到仪式结束便悄悄离开了。



    “瑾七。”



    他走了没多远,听见一个略熟悉的声音,转身之时将眼中的情绪都掩下,挑起嘴角笑了,“原来是灵珠姑娘。听玉笙说你帮忙借了针线,谢谢了。”



    灵珠换了身素净的白衣,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抬头望了他一眼,略犹豫了下,问道:“那颗灵珠,能还给我吗?我可以用一块灵石换。”



    明烬摆出一副心碎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原来在灵珠姑娘心中,在下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灵珠:“……”



    她活了两百岁,流言蜚语的桃花不少,这般跟调情似的玩笑,当真是头一次遇到,一时间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应对了。



    明烬见她茫然无措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没再继续逗她了,拿出那枚灵珠,递给她,含笑道:“以后躲起来的哭的时候,记得布个禁制啊。”



    灵珠略羞恼,几乎是一把抢过那灵珠,转身就想离开,然而,就在这时候,突然吹来一阵风——



    “抓住你了。”



    明烬感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略冰凉,他极力忍住了没躲,抬眼抬过去,就见眼前出现一个白衣女子,面容苍白,脸颊瘦削,挂着略诡异的笑容,半点没有金丹修士的模样。



    却是巩枝。



    她看着似乎比上午更瘦削了些,一只手抓着明烬的手腕,另一只手抓着灵珠的手腕,“咯咯咯”地笑起来,眼中透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只是,那深陷的眼窝让那笑意显得有几分可怖。



    灵珠挣扎了下,却又不好弄伤自家师娘,好言好语的劝道:“师娘,这位是七星宗的贵客,您先放开他。”



    巩枝摇头,笑吟吟道:“我要带你们去见洛泠。我早告诉过她的,你是个坏女人,你不是真喜欢他,我才是最爱他的人,不是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拽着两人往宗祠的方向走,言语间有些颠三倒四的,力气倒是颇大。



    明烬无力挣脱,灵珠原本有所顾忌,但这地儿离宗祠不远,很快就引起了几个护卫的注意……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这般连累无辜,倒是略愧疚,伸手抓住了巩枝握着明烬的那只手,沉声道:“师娘,我跟你去找师父,你先放开他,好不好?”



    巩枝道:“那可不行。他是奸夫,我要让洛泠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要让洛泠知道你是个三心二意的坏女人,以前勾引谢家大少爷,现在又勾引七星宗的弟子,我要带你们去见他,他会相信我的,一定会的。”



    巩枝眼见已经有人围了过来,暗自咬了咬唇,使了个法决,打在了巩枝的手腕上,迫使她放开了明烬。



    巩枝怔了一下,突然愤怒起来,“你敢打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巩家养的一条狗而已,竟敢跟本大小姐抢男人,你为什么不死?!”



    声音越来越高,仿若嘶吼,气愤间从衣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竟直接朝灵珠脸上刺过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灵珠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脑袋,正闭着眼睛等那匕首降落——



    喊声停止了,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



    灵珠没有等到意料中的疼痛,却能够感觉到眼前投下来的阴影……她略茫然的抬头望去,就见眼前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瑾七?



    他伸手握住了那把匕首,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顺着手腕往下,沾染得满手都是,衣袖浸出一片绯红。



    灵珠睁大了眼睛,“你……”



    她刚开口,就被一声尖叫声打断——



    “啊啊啊——”



    巩枝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松开了匕首,抱着头后退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的看着明烬……或者说,他那只流着血的手……她大喊大叫着,“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不要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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