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万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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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中秋与重阳只差一天,而重阳又恰逢永泰帝寿辰,哪怕不是整寿,宫中也打算将万寿节大办。

    永泰帝这大半年过的一直不是很顺心,每每想到不少陪了自己数十年的老臣子们被子孙连累的流放千里之外,这心里就不舒服。

    早知儿孙不孝,何必生下呢,唉。    老臣家不孝子当道,他老文家何尝不是如此,没好哪去。

    瞧瞧朝堂上蹦哒的最厉害的,哪一个不惦记着他屁股下的那把椅子。

    哦,或许有一个,老十。

    虽然蹦哒的也不轻,文睿这个棒槌却是为了老四,就不知道那一脸为他人做嫁衣的得意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老十不止一次和他提起,将来就想在老四跟前当个逍遥王。还说他老糊涂了,非牢牢抓住那把破椅子不放何苦来哉,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冰凉坚硬也不知有什么好。    没想到这会竟然还有个不害怕冷脸不上前讨好的儿子。

    从前老十也没这么大胆子啊,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有亲爹活着的好。

    要是惜春知道他的想法,一准儿不屑,这分明是人家根据当前乱局,针对老皇帝性格精心立起来的“人设”。

    老皇帝伤心。养一堆儿子没一个孝顺,连亲手抚养长大的太子都想他死,能无动于衷,毫不悲凉吗?

    这伤口无法愈合,甚至已经腐烂。    然而,别说主动割掉腐肉,便是碰一碰都痛的不行。

    被训斥的御史被责骂的皇子还少吗?

    别人干着急没用,他反正不许任何人触碰。

    此时若出现一个不停往腐烂伤口上甩刀片的儿子,以毒攻毒,说不定有奇效。

    自然,也有彻底将老头子惹恼的可能。    如此,便不能让有登基可能的四皇子出面,依附这支潜力股的十皇子是首选。

    别的皇子或许也看出来了,但未必有小弟敢摸老虎屁股,像跟着老五,外家是甄家的老九就豁不出去。

    老十生母已逝,外家不显,本人又桀骜不驯,自然愿意出头。

    就算被老皇帝厌弃,等老四上了位,想到他的牺牲,也不能亏了他。对他而言,这显然是稳赚不赔的美事。

    这便是老十从原来隐在老四身边当帮手,将露脸的好事全都推给老四,到走出阴影,以嚣张跋扈不务正业男女通吃形象彻底走到人前的原因。    为什么人设中要加上“男女通吃”?这不是老四的想法,是老十主动为之,为的是让四哥安心。

    你想,若是永泰帝万一想不开,真看上了老十,让他继位,那老四该怎么办?能放得下身段吗?

    哪个皇子没想过坐上那把椅子的美事?不过是在颠了颠自己分量觉得不够后,才不得不放弃。

    若真有机会登上大宝,老十还真未必能抵抗住这个诱惑。当然他不会说是自己想,才背叛了四哥,只会说作为儿子,该秉承老父亲的遗愿云云。

    对儿子们的打算,永泰帝又何尝不是心如明镜?

    但有一个儿子玩命讨好他,哪怕手段别致,总比逼宫拉拢他的手下撬墙角好吧?也值得鼓励不是。

    别说,虽然每回老皇帝都被老十的混不吝气的砸茶盏摔砚台,胸口一直梗着的那口闷气却也透了出来。

    有时候,他竟然暗暗得意有个不和自己生分的儿子,甚至自嘲这样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啜了一口秋梨膏泡的茶,永泰帝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这是老十再三交代福气的,说是入了秋,天干气燥,要多用些加了川贝枇杷熬的梨膏润肺。

    放下茶盏,扯了扯袖子,身上是老十媳妇给亲手做的夹袍,用的是洗了数次柔软的细棉布,很合身。

    哎,朕又不是婴儿,何须如此。

    儿媳妇不少,便是太子妃也没想起给做上一身衣裳鞋袜呈上来,总觉得父皇富有天下,什么也不缺。

    哼,朕是缺那身衣裳吗?朕缺的是做衣裳的用心。

    还不如乡下老财主。

    老十媳妇就不一样,虽说极大可能是听了老十的交代。

    永泰帝有梦想成真的感觉,总算有一日穿上了爱心温暖牌的衣裳,他不想承认自己缺爱。

    “朕并非孤家寡人,也是有孝顺儿子儿媳的。”永泰帝在心中默念,将早朝时儿子们粉墨登场唇枪舌剑彼此攻击的热闹给无视了。

    “福气,你今年多大岁数了?”瞟到肃立在旁断了子孙根的福气,永泰帝忽然心生同情,儿子多了虽然惹老子生气,这没儿子想生气他也气不着啊。

    福气忙道:“老奴今年六十有六。”

    “六六大顺,这个好。朕便赐你一件好东西,让你将来安享晚年。”

    福气大喜,倒头便拜:“多谢万岁爷恩赏!”

    皇帝的贴身太监知道的秘事太多,多数会在皇帝驾崩后殉葬,能打发去守陵都是幸运。福气从来没奢望过还有第三条路,哪怕心有不甘。因为他早就知道,在这深宫里,奢求过多的都活不长!

    没想到今日永泰帝大发善心,竟然让他深藏于心的美梦有了实现的一天。

    永泰帝从榻上下来,穿上十皇子媳妇给做的团寿正黄软底便鞋,来回踱了几步,虚虚指了指福气:“你从八岁便一直跟着我,这一转眼快一个甲子了。当年那些人只剩咱们两个,殊为不易!”

    福气一听,回想起这些年的辛酸苦楚得意风光,以及那些无声无息死去的同伴,心头大恸,抱着永泰帝的腿号啕大哭起来。

    永泰帝也不阻止,在榻上坐下来,微微阖着眼皮,也有些激动。

    这一甲子,不容易!

    等福气哭声渐渐停歇,永泰帝伸手递过去一个帕子:“快起来,一把岁数也不嫌丢人。赶紧擦擦。”

    福气爬起身来,接过帕子,一边抹脸一边道:“只要万岁爷不嫌弃,谁又能嫌弃奴才?”

    这会,他是真心希望永泰帝能活到万岁。

    一想到永泰帝不在了,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心里就止不住的空虚。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整个人已如永泰帝的身体部件,早就不可分割。

    离开了永泰帝,谁又知道他福气是哪一位呢,毕生荣辱都寄于万岁爷一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