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既是极喜欢酒的,盛名满长安的离人醉自是不容错过,不过却是摇头笑道:“但那离人醉不过是娘们儿喝的酒而已,远远担不上好酒二字。”
尉迟恭虽是看不惯李孝恭,却也是点头道:“那劳什子离人醉寡淡无味,算甚么好酒?不过是文人骚客附庸风雅罢了,俺却是瞧不上的。”
“确实担不上盛名满长安。”
“……”
众人的质疑并没让李承乾脸色有丝毫变化,李二心里一动,笑道:“难道吾儿饮过绝世佳酿不成?”
众臣均是好酒之人,纷纷放下筷子,眼神灼灼地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却是摇头道:“回父皇,儿臣也并未曾饮过……”
话音刚落,却引来程咬金的嗤笑:“没饮过,又说个甚?害得俺老程差点连舌头都吞了去。”
李孝恭爱惜这个堂侄,骂道:“你这老货最喜贪杯,谁人不知?又来怪太子,端地不为人子。”
程咬金岂是个怕打嘴仗的人?正要拍案而起,却听李承乾又道:“王叔,程叔叔,小侄虽未饮过,先生却是饮过的……小侄只是听了听先生所讲,这肚里的馋虫便要急不可耐地跳将出来。”
说起方言,程咬金便再也没了质疑的心思,大笑道:“俺这侄儿自幼便随师尊踏遍千山万水,饮过绝世佳酿,却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纷纷投之以鄙视的眼神。
李二笑道:“速速道来。”
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李承乾得意地挺了挺胸膛,娓娓道来。
“绝世佳酿因酿造工艺不同,可分为如下数种。”
“一为酱香酒,此美酒香气香而不艳,低而不淡,醇香幽雅,不浓不猛,回味悠长。如倒入杯中过夜,香气久留不散,令人回味无穷。”
咕咚咕咚……
李承乾止住话头,奇怪地朝李孝恭看去。
李孝恭老脸一红,擦了擦嘴角唾液,忙道:“继续继续。”
程咬金鄙夷地看了看李孝恭,顺带着将嘴角口水擦去。
“二为浓香酒……”
“三为清香酒……”
“除却这三等美酒,还有米香酒,复香酒,醪糟,啤酒……那啤酒更是奇特,注入杯中形成泡沫可于冰中冷藏,非常适合炎炎夏日小酌。”
咕咚咕咚咕咚!
厅堂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吞咽声,纵然是不喜杯中之物的魏征,也悄悄舔了舔唇边。
李二矜持着没有出声,李孝恭迫不及待地问道:“此类美酒何处可寻?”
李承乾被众人野狼般的目光有些吓到了,缩了缩脑袋,小声道:“先生说此工艺甚是复杂……”
话未说完,却被尉迟恭粗暴地打断:“他不会?”
李承乾怔了片刻,在尉迟恭通红的眼神中下意识答道:“会……”
尉迟恭大喜,霍然起身,大叫道:“那小子在东厨?某去去就来!”
嘎吱嘎吱,十数道胡凳被推开的刺耳声音响彻厅堂。
眼看着身居高位的众臣像个街头无赖一般推推搡搡地欲出门去,李二一掌拍在圆桌之上,怒喝道:“都给朕坐下!”
众臣忙停止推搡,程咬金却是叫道:“陛下,您金口可是说了,今日无君臣之别……”
李二把眼一瞪,程咬金登时熄火,低眉臊眼地回归原位。
其他人也忙各归各位,尴尬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酿酒需要粮食,眼下干旱,诸公还欲贪口舌之欲乎?”
“这……”
诸人只顾着去寻方言,却是忘记了这一茬。当下便有人拱手致歉:“陛下,是臣等疏忽,望陛下恕罪。”
“臣等有罪,望陛下恕罪!”
李二瞧着垂手而立的诸臣,心中怒火消散,笑道:“美酒美人,大丈夫之所需也。如若此次旱蝗二灾安然度过,朕必不吝降旨,放宽酿酒限制。”
自夏禹绝旨酒开始及周公发布《酒诰》以来,历朝历代都对酿酒官制极其严厉。禁止酿酒或有限制的禁止,可以减少粮食的消耗,备战备荒,这是禁酒的主要目的。
经过隋末战乱,天下初安定,人口和粮食俱是紧缺,但酒税也确实能给国库增收,是以从武德三年至今,大唐对酿酒一直是限而不禁。不过如今李二对土豆有着极强烈的信心,为了安抚众臣,这才画了个饼。
“陛下,国计民生,社稷之重也。果真为了口腹之欲,放松限酒令,天下不知又要平添多少饿殍矣!”
这么耿直的话当然是出自魏征之口,脸色颇为不善,迎着李二恼怒的眼神,却怡然不惧。
不等李二开口,程咬金便跳了出来,怒道:“你这老倌儿,俺用的是自家粮食酿酒,又不是民脂民膏,要你来多事!”
魏征冷冷道:“到了灾年,饿殍遍地,你家中粮食若能捐献,不知能救活多少百姓!”
高门大第最不能听的便是捐献二字,程咬金虽愤怒至极,却也口不能辩。
“玄成莫急,某听说方山伯已有确凿之策救灾,如若功成,可循此例,再加上正在培育的土豆,某相信,使大唐再无饿殍绝不是空话。”
“如若方山伯并不能做到呢?玄龄意欲如何?”
房玄龄怔了片刻,还未开口,一直沉默的秦琼忽地扬声道:“如若小言并无力挽狂澜之力,某甘愿散尽家财,助陛下赈灾!”
言如金石,掷地有声,铮铮作响。
厅堂里瞬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唯有秦琼挺拔的身躯如松般昂然而立。
魏征变了脸色,拱手道:“某并无此意。”
秦琼摆手笑道:“某知玄成乃坦荡之人。小言是某子侄,所作所为,某一力担之,自是应当。”
“二哥说得哪里话。”
程咬金扯了扯胸口衣襟,笑道:“俺老程家虽然穷得郎当响,却也是愿意为小言作保的。”
“哼,俺家中更是穷酸,但先前出手将这小子打晕,某也愿意散尽家财,为他作保!”
“老牛也是愿意的。”
杜如晦抚须笑道:“某之顽疾得方山伯出手相救,无以为报,也是愿意的。”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对视一眼,均是笑道:“某亦如是。”
半晌不出声的侯君集也笑道:“某家小子与方山伯相交甚笃,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
程咬金斜睨着闭目养神的唐俭,冷哼道:“你这老货怎地不吭声?”
唐俭睁开眼,冷冷道:“还消你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