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侍女从蒲扇门后间端来一个案盘。
侍女面露难色,推推搡搡之间竟然让她前去招呼了来客,这铺子里好歹听说过,宋御史府上的姑娘呀,被她瞧上后,那叫一个难缠,说招惹就能招惹。 她小心地领着宋知熹和丫鬟们走到最近处的展衣处。
衣架台子多采用横杆形式,两侧有立柱,上下承木墩底座,两座之间有横板或横枨,立柱顶端安横梁,两端长出立柱,尽端雕出龙凤纹或灵芝或云头之类。
横杆之下安了牌子,上有透雕装饰,主要起牢固作用,外衣脱下后就可搭在横杆之上。
“宋姑娘,今个儿有件出自南洋坊的成衣刚送来,样式时兴,因只是新到的展品所以还未曾有人定下,今日姑娘来得巧,先给您掌掌眼,若是姑娘喜欢,可以给您预留。”
裙子以藕色的搭染为主,在袖肩处和高腰处有一圈约摸一指节宽的薄纱镂空,特意裁去了一小圈内衬,也是精妙所在。 挑线裙的蓬松度看上去刚刚好,既不过于遮掩也不会过于轻浮。
还真是中了时下姑娘们的喜好。
侍女见女子神色清爽,继续笑道:“此款腰身容易贴合,紧贴处与蓬松度也是依着身形来定的,取名为瑶池仙子。姑娘觉得如何?”
听人发问,宋知熹便掩嘴笑着打趣道,“等几天天气晴好,就可以穿着去炸街了。”
侍女被这话一逗,笑逐颜开,“那改日我们店家差人,再到姑娘府上量裁并打理细节。” “不了,直接到京棠街的冯太医府上,来源署名宋姑娘便好。”
侍女了然,想必是姑娘家之间的往来。
待盘珠把府里的留牌垫下,宋知熹便下了楼,只是刚一抬眼她便倒吸一口凉气。
这,什么个情况?
放眼望去,楼厅内刷啦啦地跪了一地。 “平身吧。”
那宫装打扮的女娥摆了摆手,几个嬷嬷立即把手里押拽着的丫头推得踉跄上前。
“这贱婢方才冲撞了本公主的车銮仪架,怎么,没有人来认领么?”
那女娥抚了抚指尖的丹蔻,随意扭动着天鹅般的脖颈,向四周睥睨。
宋知熹有些乐了。 嗬,怕是来了位更难缠的主儿。
“姑娘,你怎么还能幸灾乐祸呢,那是鸦儿啊!”
心猿意马的思绪突然被这一声打断,宋知熹愕然:“什么?谁?”
“姑娘不记得了?鸦儿是先夫人院里的婢女,不过之后不是跟着菁娘被您扫出院里了吗。”
赶着这是瞧热闹瞧到自己身上了?!
宋知熹神色一绷,随即挤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赶忙上前。
她倒要弄清这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参见三公主殿下,公主万福金安。”
“这位是……”女娥稍稍偏头询问。
桂嬷嬷的眼皮耷拉下来,凑身到公主边低语了几句。
“噢,原来是宋姑娘,呵呵,这是你家的丫头?怪不得会如此莽撞了。”
鸦儿脸上分明一个红彤彤的掌印,此刻吓得一言不发,显然是被打懵了。
宋知熹气不打一处来,擅自起身。
我母亲留下的丫头,岂是一个嬷嬷可以打的!
“盘珠。”她低声唤道。
盘珠了然,壮着胆子上去搀着鸦儿。
“宋知熹,你在本公主面前还耍什么宝,竟敢如此大不敬,是不把皇家女放在眼里么?”
满厅吓得提气。
蔑视皇族,大不敬啊!
陆陆续续有人退步瑟缩,又不敢擅自离去,公主还没消气,万一冒犯了可如何是好!这罪名担不起啊!
“公主莫急,这打也打了,气也总能消了,还望公主大度,这一口一个罪名就这么数落下,叫这盛京的百姓惶恐啊。”
宋知熹淡淡地说道,眉眼流露着一丝不苟的恭敬,“皇帝陛下爱民如子,皇恩浩荡,天胄贵族,承当百姓敬畏,怕是也不愿这敬畏二字,在公主这儿,就单单只被这‘畏’字占据了上风吧。”
三公主心思一转:挖坑等我跳呢,怎会让你引了话?
“哦?宋知熹,我处罚一个莽撞的婢女,你就如此气不过还擅作主张,这不是失敬……”三公主讥诮一笑,“是什么?”
她故意绕开话里的引子,稍一转弯便娓娓道来,气派没有降下分毫。
宋知熹若有所思,并不言语。
“这红口白牙的也难辨是非,宋姑娘莫不是以为,胡吹海吹就能把自己撇干净了不成?”一位嬷嬷帮腔道。
“胡吹海吹?敢问嬷嬷您说得是哪一句?知熹有哪句话,在嬷嬷眼里,是不妥当呢,还是失了实呢?”宋知熹眼睫轻颤,抬头一笑。
“住嘴!”西宁公主意识到不对,赶忙呵斥。
知道自己帮了倒忙说错了话,那嬷嬷连忙自赏了一个嘴巴子,看得众人叹为观止。
此时,盘珠紧张地上前凑到了宋知熹的身边。宋知熹一个眼神询问:是怎么了?
盘珠压低了声音:“姑娘不好了,府里出事了。”
宋知熹眼眸一闪,既然特地来知会她,估计麻烦不小,得赶紧回去!
“想走?绑了她回宫!”三公主恼了,指使着宫女就要拿人。
宋知熹哪里肯从,这两头起火,当然得先提防后院,保不齐是她奶娘出了事儿!去宫里遭你的罪?她还得回去收拾自家的烂摊子呢。
宋知熹自知这是不敬,可她既然有不敬在先,做都做了,无法挽回,待真出事降下罪来,她再对付便是,否则两头吃亏。
只见那大宫女连忙冲过去扯住了她的手臂,宋知熹毫不客气地甩开将要挣脱。那大宫女眼尾瞧见自家公主的眼色,顿时扬起手要挥出一个耳刮子。
闹大了,竟然动手了!先前顶多是为了丫鬟拌嘴,这么快竟然就直接对上主子了!
先前真假参半,还没直接撕破脸,而现在……
打脸打得向来飞快。
说时迟那时快,宋知熹眼神一紧,瞬间伸出右手拍打下大宫女挥向脸的手掌,却又同时抬起左手反挥向那宫女的脸颊。
清脆的“啪”,掌掴声回响在厅堂。
满厅错愕。
“这种力气活儿换我来教你,学好了,不必言谢。”
那宫女惊得捂住脸却又连忙把手移开,火辣辣的疼,一碰触就更疼了!她颇为意外,自己作为公主的贴身宫女向来得脸,这宋家的泼皮却敢直接上手!
“大胆!”西宁公主恼了。
宋知熹抽回吃痛的手,被盘珠护着赶忙冲了出去。
“诶对了,鸦儿呢!”
“姑娘别急,我这就找人折回去!”
她坚定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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