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变成的小老头机警地左右瞧了瞧,才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莱恩:“我想你误会了,孩子。还有,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叫我菲尼克斯教授。”
“好吧,亲爱的菲尼克斯教授。”莱恩叹了一口气,“如果您到对角巷逛街都要如此小心,为什么不直接约我到学校里去呢?”
“噢,莱恩。”邓布利多摇了摇手指,金黄的戒指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哪怕我再怎么遭人忌惮,也不会有人因为看到我带着一个低年级的小巫师,就对你如临大敌。”
他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堆到了一起:“你的年纪将是你最大的保护。”
“那您又何必伪装成这种摸样?”
“唔,莱恩,追根究底有时候不见得是什么好习惯。”邓布利多说,“当然,我并不介意和你分享一下自己的小秘密。”
校长压低声音,脸上却露出狡猾的笑容:“今天早上我刚在魔法部和校董事会那儿做过检讨,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前脚离开魔法部,后脚就到对角巷来逛街,一定会气疯的。”
“做检讨?”莱恩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邓布利多。
“自从人类发明语言以来,必要的修饰就成为了一项艺术。”邓布利多说,“莱恩,对于这种艺术,我想你再熟悉不过了。”
莱恩将视线晃到了街道旁的摊位上,假装欣赏着堆叠得乱七八糟的商品,没有去接邓布利多的话,而是故作随意地问道:“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需要您去‘做检讨’呢?”
他特意在“检讨”两个字上顿了顿。
“我是一名教授,孩子。”邓布利多说,“如果学生犯下错误,我就得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教导还不够到位。”
“哦?”莱恩扬起了嘴角,似乎颇为愉悦,“我倒有些好奇,究竟是哪位同学犯下了需要魔法部如此兴师动众的错误。”
邓布利多的脚步停了一下:“我想,以你的小脑瓜,应该已经猜到了答案。”
“我确实有了一个合乎情理的猜测。”莱恩说,“不过,知道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好奇他做了什么。”
“他犯了和你同样的错误。”邓布利多说,“我想不用我提醒你究竟是什么事。”
莱恩干笑了一声,他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嘟囔道:“恶法非法。”
邓布利多却像是早就料到莱恩会说什么一般,他摊了摊手:“法律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莱恩果断闭上了嘴巴,他可不希望和老蜜蜂在这种话题上深入过多。
再聊下去,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被老邓“黄袍加身”,大喊一声“debout!lesdamnésdelaterre”,就走上了一代黑白双煞的不归路。
伟大的事情还是交给伟大的人去做吧。
“我不觉得这种程度的‘错误’需要您专门做一趟检讨。”莱恩岔开话题。
邓布利多笑了笑:“大多数时候,那些人探究的并不是‘对错’。同样的事情,既可以轻描淡写地揭过,也能够煞有介事地操弄。”
“教授,您在说什么?”莱恩做出困惑的表情,“我有些听不太懂。”
“莱恩,你的眉毛皱得太刻意了。”邓布利多说。
“教授,以您的聪明才智……”莱恩的肩膀耷拉下来,“为什么还能说出这样不解风情的话呢?”
“噢,我想这是作为一名教授的坏习惯。”邓布利多眼中含着笑意,“我的执教生涯中见惯了学生撒谎的各种表现,以至于总会下意识地指出你们的问题。”
“恕我直言教授,”莱恩嘴角向下一沉,“这对于学生的成长并没有多少好处。”
“不同的学生需要不同的引导。”邓布利多在咿啦猫头鹰商店前停住了脚步,“莱恩,你是与众不同的。”
莱恩看着邓布利多嘴里发出婉转的鸟鸣,逗弄着笼子里的猫头鹰,嘴角随着心情一起扬了起来。
“教授,您这句话我可爱听了。”莱恩挺了挺胸膛,“如果您每句话都这样好听,那就更完美了。”
“你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邓布利多歪着脑袋斜了一眼莱恩,“对于你这种精明的小家伙,我可想不出多少漂亮的话来。”
他指了指笼子里咕咕鸣叫的猫头鹰们:“这些绅士和淑女都在想尽办法推销自己,我记得你还没有猫头鹰,不考虑带一只回去吗?”
“我还是觉得预言家日报的猫头鹰最合适了。”莱恩回答,“这些猫头鹰都在推销自己,我总不可能将他们全部买下。”
“他们并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邓布利多说,“被购买后,他们至少可以获得一些自由的空间。”
“如果您同情它们的遭遇,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魔法部颁布禁止饲养和销售猫头鹰的法令。”莱恩耸了耸肩,“而不是寄希望于某一天它们中的某一只被人幸运地买走。”
邓布利多认真地盯着莱恩看了好一会儿,他眉眼倏地一下展开,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你看问题总是这样一针见血,这是你的独到之处,莱恩。”
莱恩顿时一阵心惊肉跳,隐约觉得自己头上好像竖起了什么不得了的旗子。
校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不过,让魔法部颁布禁止饲养猫头鹰的法令显然是不可能的,猫头鹰已经彻底融入了巫师的生活中,所以……”
他从架子上取下了一个笼子,里面蹲着一只眯眼假寐的雕鸮。
邓布利多招呼了店员,从袍子里拿出一个装满金加隆的丝织袋,买下了这只猫头鹰。
他将笼子塞进莱恩怀里。
“莱恩,如果不能让魔法部颁布禁养猫头鹰的法令,那你至少可以选择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善待自己的宠物。”
校长拍了拍莱恩的肩膀,继续朝着破釜酒吧走去。
他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哈利既是一面盾牌,也是一根毒刺。对于很多人而言,他是一面抵御恐惧的盾牌,但是同样,如果救世主确认了那些人的恐惧并没有消散,他就成了一根毒刺。”
莱恩知道邓布利多是在解释所谓“检讨”的来由,他没有吭声,默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上学期末发生的事情,在某些人看来……”邓布利多苦笑了一下,“就成了我故意安排的一场政治秀。”
“那可真是巨怪一样的脑回路。”莱恩讽刺道。
“权力会迷失人的眼睛,哪怕是智者也不例外。”邓布利多说,“当英国的巫师们再次回到当年的恐怖统治中,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来依靠我——真是绝妙的主意。
“在那些人眼里,哈利成了我推出的代言人,而他做的一切都是我指使的表演。”邓布利多用赞叹的语气说,“漂亮的逻辑,如果一切真的是虚构的话。”
莱恩轻声说道:“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邓布利多赞许地点着头:“所以你瞧,一个悬浮咒,就成了他们发难的由头。霍格沃兹的管理和教学被一遍遍质疑,我必须一遍遍重复自己的说辞——当然,大家都知道,这又是一场表演,让一些人安心的表演。”
莱恩嘴角抽了抽,他很想吐槽,霍格沃兹的管理和教学确实不太像话。
“您明明可以选择调查的。”莱恩说,“就像去年在我家的时候一样,我相信哈利并不是那种随意违反规则的人,那个悬浮咒或许是个意外。”
“莱恩,当一件事情被赋予政治的目的时,对错和真相已经无关紧要了。”邓布利多摇了摇头。
“即便如此,您也应该去见见哈利。”莱恩说,“哪怕只是让他涨涨记性也是好的。”
“不,莱恩,对于哈利,我有自己的考量。”邓布利多声音低了下来,“我并不希望让他觉得自己有多特别。”
“那您就希望我觉得自己有多特别吗?”
邓布利多笑了起来:“你不一样,莱恩,你不一样。你比其他孩子要早熟的多,最重要的是……”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会这个。”
莱恩垂下了视线。
“当然,我必须要承认,把握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握的艺术。”邓布利多轻声说,“而我偏偏在这一点上欠缺最多。”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教授。”莱恩说,“至少,没有多少德高望重的人愿意承受那样的污蔑和侮辱。”
“噢,我很抱歉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解。”邓布利多摆了摆手,“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觉得那些人有多么讨厌,或者说我有多么高尚。”
邓布利多站到对角巷入口的石墙前,拿出自己的魔杖,敲了敲对应的砖块。
在石头旋转摩擦的声音中,他转过身来,像一个老顽童一般笑了起来。
“我不是圣人,莱恩。”邓布利多说,“你瞧,我也会赌气跑到对角巷来开小差,我想这是对魔法部最好的讽刺。”
他迈步走进破釜酒吧的后院。
“可是,我并不愿意直接和魔法部撕破脸皮,只好选了这样一种方式。”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
莱恩抿了一下嘴唇,心情复杂地为老校长的阿q胜利法点赞。
“不要觉得可笑,莱恩。”邓布利多说,“我并不希望你只停留在讨厌魔法部的层面上。”
他收好自己的魔杖,语气平静地开口:“贪恋权力的人注定会被权力所束缚,著重面子的人也注定会被面子牵制,知道了这一点后,你就可以操纵这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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