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鸿雁城四大家族之一,城东王家重点栽培的嫡系子弟,在整个鸿雁城范围内,很少有王恒惹不起的人。
即便如此,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还是险些尿了裤子。 因为冰系法术的缘故,王恒脸上兀自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冰霜之下,是一张绝望的司马脸。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女人,竟然是来自监天司的监察大人……
这样的人物,别说他惹不起,就算把鸿雁城的所谓“四大家族”整个捆绑起来,也惹不起。
这是来自于仙盟总部的大人物! 通常人们所说的“仙盟执法者”,指的也正是监天司的监察大人们。
在仙盟所有机构中,监天司的体量可能不会很大,但绝对是“管的最宽”的机构。
可以说,上至斩妖除魔维护仙界和平,中至仙盟官员的个人隐私,下至仙民百姓的生活琐事……
只要是发生在仙盟的地界上事情,几乎就没有监天司管不了的。
更可怕的是,即便是最低等级的监察大人,也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合法杀人,权利极大。
因此,不论是仙盟的官老爷还是普通仙民们,所有人都对监天司避如蛇蝎。
眼前这位看起来很年轻,还很美貌的女性监察大人……
虽然不知道她在监天司的地位究竟如何。
但仅凭能随意翻阅研究院所有功法这一点来说,想来级别不会太低,至少也是正式的监察。 妥妥的大佬!
这种大佬,即便是鸿雁城城主大人见了,只怕也要恭恭敬敬,不敢轻易得罪。
她若是想杀一个世家子弟,跟斩杀一个普通仙民怕也没什么分别。
所以,虽然早已伤痕累累,气海也遭受了重创,王恒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敬的神情。
甚至连一个念头都不敢有。 他深深地知道,每一位监察大人都法力通天,博学多能,几乎没有短板。
读心术这种并不算特别高深的能力,大概率也是会的。
据说每一位监察大人都有“误杀”的名额,在一段时间内,只要不超过某个指标,根本就不会被仙盟追责……
如果现在把王恒的肚子剖开,恐怕肠子都是绿颜色的。
他悔啊!
刚开始的时候,他就感觉对方这略有些浮夸的金袍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应该是小时候听大人讲故事的时候,偶然说起过监察大人们的装扮,可惜这记忆太过久远,以他肤浅的见识以及并不老练的处事经验,根本就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如果刚才谨慎一点,随口问一句对方身份的话……
很可惜,现在说“如果”,已经晚了。
王恒到底是世家子弟,很快就想明白了利害关系。
噗通!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当时就跪了下来,并强迫自己咧起嘴,露出舔狗般的笑容。
嘶……
疼。
没办法,他脸上皮肤已经没有一寸完整的,冰系法术带来的寒意也在逐渐散去,重新拥有自由的血液在皲裂的缝隙里恣意流淌。
又疼又痒。
所以王恒的表情就变得很古怪,配合满脸的血污,看起来有些瘆得慌。
尽管如此,他却不敢伸手去挠,低声道:“我……”
半晌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平日里那般骄傲,也十分健谈的王公子,此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以期获得对方的原谅。
……
“放心,我不杀你。”金袍女修淡淡说道。
“我……”王恒惊喜不已,一时间立足不稳,踉跄了两步。
侍卫连忙搀扶住他。
王恒努力控制自己说话的语调,努力不让对方听出他的恐惧,“可……可否请教大人名讳?”
金袍女修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揶揄道:“怎么,想回家跟大人告状吗?”
“不敢,不敢!”王恒脸色大变,“只是想对大人表示一番谢意……”
“不必了。”金袍女修挥挥手,“你走吧,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王恒脸色更白。
他还能说什么呢?
几乎五体投地般深深一揖后,王恒勉强站起来,失魂落魄,摸索着往门外走去。
法术的效果渐渐消失,他身上薄薄的一层冰霜开始融化,血顺着裤腿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等一下。”金袍女修忽然说道。
王恒脚步一僵,“大人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你刚才不是很嚣张的问,我知不知道你是谁吗?”金袍女修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悲,“其实,我知道。你是王家的人。”
“……”王恒脸色惨白,没有说话。
他在等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
然而,过了很久,预想中的杀招却没有到来。
金袍女修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道:“你是不是以为这寒玉功是你王家祖传的?”
“这……”王恒满脸尴尬之色,说话终于利索了不少,“难道不是吗?当然了,跟大人修炼的通天手段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嘿嘿,不值一提。”
金袍女修显然对他的奉承不感冒,摇摇头,道:“寒玉功不过是初阶功法罢了,的确不值一提,这一点你倒是说对了。甚至你王家传下来的,还是阉割版本……不过,尽管如此,你能在短期内将其修炼到上品境界,勉强达到了仙界二流宗门的收徒合格线,倒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王恒听后,险些摔倒在地。
尽管表面上并不敢流露出半分情绪,王恒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初……初阶功法?
还是阉割版本?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容颜姣好、有容乃大的监察大人……
对他进行了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打击。
并成功激发出了暴击伤害。
呵呵,勉强达到二流宗门的合格线。
呵呵,可造之材……
王恒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看起来很年轻,实际上也的确很年轻——只有六七十岁而已。
得益于王家嫡系子弟的身份,王恒得以从小修习家传寒冰系术法,至今已五十余年了。
数十年来,他最自豪的成就,就是将祖传功法“寒玉神功”,练到了上品境界!
整个王家的年轻一辈,不说独此一份,那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王恒是其中年纪最小的,被王家掌门人寄以厚望。
也正是因为优秀,他还被明确限制不能使用灵石强行提升修为。
这并不是惩罚,而是一份殊荣。
以王家的资源来讲,想要用灵石、丹药将一个后辈子弟强推到地仙境,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过量用药会导致根基不稳,对日后长远发展不利。
能被限制使用灵石或丹药的,都是家族大力培养的对象。
突破至地仙境以后,这道禁令便会自动作废,届时修为实力将会有一波突飞猛进,直接成为王家的顶梁柱,在各个重要岗位担任负责人。
王恒对自己的天赋向来自信,数十年来一直觉得,即便到了上京,不说是绝世天才,那也至少是个中等天才……至不济也是个普通天才吧?
然而,今天,现在!
这位监察大人亲手将他保持了几十年的优越感狠狠地打碎,就好像有人在他伤口撒上无数的精盐,并不停揉搓……
王恒只觉眼前发黑,胸口一阵剧痛,身子也跟着摇摇欲坠。
可以说,对方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并种下了心魔。
只要这心魔一天不解决,他的修为便不会有丝毫长进,甚至逐渐退化,直至成为连普通仙民都不如的废物。
金袍女修对此毫不在意,她转过头,环顾四周。
所有人都紧绷着身子,噤若寒蝉,若是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牙齿打颤的细微响声。
大家都怕极了,但没有一个人敢走。
连个响屁都不敢放。
万一监察大人认为这是个嘲讽的屁,那就大大不妙了。
“呵……”金袍女修不屑地笑了笑,抬起脚,踩在已经开始融化并染红地板上。
那是先前被灵气波动击成碎片的血肉。
她缓缓向某个角落里走去。
黑色的靴子上沾染着红色的血。
那血黏脚。
新鲜的血液,本来就是黏的。
嘎吱,嘎吱。
她走到大堂中唯一有人坐着的桌旁,静静看着陈青河。
所有人都站着,唯独陈青河坐着,手里还拿着酒杯。
金袍女修目不转睛,脸上还露出了一抹感兴趣的神情。
时间仿佛静止。
莲儿不停给陈公子使眼色,后者却视而未见,好像在出神。
刚从死神手里夺回性命的围观群众又骚动起来。
大家都很期待。
哼,早就看不顺眼这个只顾埋头喝酒的书生了。
当孙大发找他麻烦的时候,很多人都希望看到对方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模样,谁曾想王公子却突然杀来,直接就干掉了孙大发。
并对这书生报以微笑。
于是许多人都认为他抱住了王公子的大腿,也就收起了想要收拾此书生的想法。
然而现在,连王公子都被监察大人收拾了……
这厮竟然还老神在在坐着,对近在咫尺的监察大人视而不见!
就离谱的很。
真是死都要装啊!
莲儿急得一身汗,正要上前推一推陈公子,金袍女修却摆摆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制止了她。
“先不要打扰他,”金袍女修笑道:“我可以和你弟弟说几句话吗?”
“上……上仙请随意。”莲儿低头咬着嘴唇,强迫自己的手脚止住颤抖,然而却做不到,反而抖得更狠了。
此时她脑子里根本就是一团乱麻,根本就容不下半分多余的想法。
相比之下,小秋就比他姐姐强多了。
可能是出于对陈公子的信心,小秋咬着牙,竟然直勾勾盯着这位金袍姐姐,目不转睛。
只不过,由于身高的原因,当对方来到他身前数尺的时候,小秋的眼睛……勉强只能停留在她的胸口。
好白!
小秋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哪里敢多看,连忙将脑袋仰起来,咳了一声来掩饰尴尬。
金袍女修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上前半步,亲手替他整了整凌乱的刘海,柔声道:“你真的很有勇气呢……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小……”小秋眼神飘忽,“我叫小白。”
“小白?”
“啊不,我叫大,大……不不不,我叫小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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