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婆子脸色涨得通红,半晌才开口道,“嗐,其实我不是非买不可,我衣裳老多了,就是我儿子非说过生了要让我来这添件衣裳,我说不要不要。”
“这是当儿子的孝顺,哪能不要呢?周婆婆,您可真有福气。我看啊,您不但要买,还得多做两套,”曹庆满脸带笑地捧着周婆子,顺着杆子往上爬,“穿上您儿子给添的衣裳,那不更有福气么?来,您看,就这个。您摸摸这料,看看这花样,是不是好?我可骗不着您。您看这样,今儿这料子您要是要一匹的话,我给您个便宜价,权当给您道个喜了。”
“是绿的?”周婆子有些迟疑。
“正是绿的才好呢。您是知道的,我店里的料子可都是郡城时兴的呢。”曹庆索性扯开一块展开在手里比划着,“这料子鲜亮,显年轻,还不打眼,正合适您。不用我说,您也看得出来,这匹布不论颜色还是花样都是棉布里头顶顶好的了。”
听曹庆这么一说,周婆子有些心动:“多少钱?”
“我不瞒您,平日里这个我都是800一匹不还价,您今儿要是要一匹,我就给您算700了,您看——”曹庆语意未尽地等待对方的答复。
周婆子一咬牙:“成,就这匹了。”
曹庆笑盈盈将布重新利索地卷起绑好,从周婆子手里接过对方钱袋里唯一一个银锭,最后嘴里招呼着“以后常来”边目送了周婆子离开。
冯时夏不是没看见这婆子之前鄙夷的神情,可真要是事事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那摊子早就不用支了。
那些个来摊上买东西的人虽然大多都客客气气,却总少不了一些觉得她“耳聋嘴哑”就同样“眼瞎”的,当着她的面就意有所指地挤眉弄眼,还窃窃私语的同时对着她指指点点。
那目光里,嘲弄的、鄙夷的、讥笑的、嫉恨的……什么都有。
可她觉得让一个自己都看不起的人挣去不少钱,该感到羞耻的是他们。
现在,她一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二没做什么不道德的事,如果只是正常花钱买点东西,就要在乎这些人的眼光的话,那她都不用活了。
只是,她明明记得以前她问过那款布料,是650铜币,怎么刚刚听老板说要七八百?
难道老板以前给她的报价都是打折后的?不太可能吧?
是的,当时她还吐槽明明一样的料子怎么偏大红大绿的就都要贵一些来着。七八百的棉布料子是有的,可不是那婆子买走的那匹,而是另一匹类似的绿色。
那匹的价格几乎是棉布里头顶尖的了,做工也是。它的染色工艺明显比刚刚这匹好,色度更清明鲜亮。这布好是好,但这色挑人,那花样子更是稍微有点年纪或缺点气质就根本穿不出来,而这次一等的也不遑多让。
所以,她肯定没记错。
那为什么?
等冯时夏瞥见老板事后噙在嘴角的那抹颇有深意的笑,她才恍然那婆子估计不知怎的得罪人了。
对于那自视甚高的婆子得了这样的结果,她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只她在心里也提醒自己以后跟这老板打交道得警醒着些,下回买布定要杀得狠些,不然啥时候被坑了都不知道。
红、白、绿、黄、黑五色棉线她凑了50把。萝卜、粽子、面包那些用这几个色就可以了,剩的余线顺道还能给小家伙们做些草莓、乌龟、兔子、青蛙之类的小玩意儿。
她要重新调整日常作息,等把钩织这项活动彻底融进去后,并将初步计划制定好了,再来采购准备出售的产品材料。
这些就是提前试试手、热热身磨合下以免到时出现身心排斥的不良反应。
已经习惯的规律生活要重新找节奏起码得十天半月呢,是急不来的。
于娟却有些急,她本来在摊位上就总觉得别人在看自己,后来一心帮着其他人打下手忙起来才好些。收摊后走哪里她都不吭声跟在冯时夏身后,大伙都一心在谈自己的买卖,根本不会有人多看她一眼,她渐渐地就觉得也没什么了。
等裱画的铺子出来她都已经快忽略来往的人了,结果冯时夏带她进了一家她娘都不敢进去的铺子。
那可是在西街口,听爹娘说这边的店子全是贵人们才去的,更是贵得离谱,庄户人家没人会往里头去的,连从门口路过都得绕开一点。
可夏夏就带她去了,一进门看到那满墙满柜的各色华丽布料,跟娘常去的那家根本就不能比。震惊得她都没有勇气抬头再看第二眼,她甚至是快躲在冯时夏身后,浑身不自在。
俩小的说话声和那些鸡鸭崽子的叫声在这个店里回荡的声音极大。
她觉得里头的人很可能会把他们赶出去,幸而没有。
但夏夏来这么一家店,居然只是打算买碎布头?
她的慌张终于在不认识的老婆婆那嗤之以鼻的语气中到达顶峰。夏夏听不见,俩小的听不懂,她却单从对方的目光里就感受到了浓浓的讥嘲。要不是夏夏后来拉过她的手臂带着她翻看了几种布料,她差点就落荒而逃。
可她也不敢碰那些布,生怕触怒别人,更怕一不小心弄坏了哪里赔都赔不起。
但夏夏丝毫不以为意,那模样就好像这里都是一文两文的东西。
最后,她进店后担心的一切都没发生。没人赶他们,也没人阻拦或喝骂他们。可进店前她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家里有针,夏夏非得另外买针。家里有线,夏夏偏要再买线,甚至是些平日里都极难用到的亮色,还一买就是一大捆。在她看来,估计一辈子都用不完。
她想阻止,可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个手势都不敢打。
看着不论何时都坦然自如的夏夏,她忽然想着,可能她才是真的“哑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