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亮也不知今日那大姐来没来,但他还是一关店就速速收拾东西赶车在城门等着了。却几乎是同时,他前脚刚出城门,大姐带着她家小娃娃就跟出来了。
“大姐,这儿。”
“夏夏,有车的哥哥!”于元一出城门就四处张望着。
因为城门口的人很多,什么样的都有,还有好多车,甚至偶尔能看见大哥说过的特别高的马。
冯时夏见到已经是第三回碰到的少年也是十分高兴,有“顺风车”搭乘的日子还是很美好的。
她喜滋滋地赶过去,少年帮她安顿好,就似要立时出发了。
这——是特意在城门等她的?
自己搭乘的不止是“顺风车”,还是“专车”来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
光载她和小家伙,牛车还很空,至少还能坐三四个人呢。
冯时夏想起自己每回出城找车的难处,便拍拍要扬鞭的少年,指指城门出来的不少行人,暗示他可以等几分钟看看。如果正好能再搭上几个人,也能增加点收入。
胡亮以为大姐还有同行的村人要等,便也耐心等了下来。然后他就见着大姐举着小娃娃的手不知在对出城的谁大幅度地招呼着,还指了指他们回家的这边的方向。
“伢子,你们这是往大湾村过不?”一壮实的妇人拎了个小包袱过来跟胡亮问话,后头还有同行的一个小娘子。
“大湾村啊,不到那里。”胡亮摆摆手。
“那你们到哪里?我看这娃娃比划是朝咱那方向去的啊。这天都要黑了,你们还有没有别人?坐得下的话,能不能让我们搭个车?”走在后边的小娘子有些焦急。
“我看,这空得很。”壮实妇人打量了一眼车上的一大一小,顿了一下道。
“坐应该是坐得下,可我不往大湾村去,最多只到江村。”胡亮看了眼天色,不免也心软了些。
“到江村也成,到江村我俩再走回去就成,不远。”壮实妇人忙应声着就爬上了牛车。
冯时夏这会儿跟鹌鹑似的,缩在小家伙背后,完全不敢再伸出头来。
明明自己身上已经这么多麻烦了,干啥还要自找麻烦?
这不就报应来了。“枪打出头鸟”,老天都看不过去她这么高调,直接就来警告了。
不知那妇人有没有认出她来,但愿没有。
不然找原身的人查到那片后山的话,她的行踪就暴露了。
在这俩人上了牛车后,旁边又有一老汉央求搭个车,胡亮一听地方,是他邻村的,便也让上了。
“你老盯着人干嘛?”年轻的小娘子用手肘撞了一下壮实妇人。
“好像有点面熟,在哪见过。”壮实的妇人侧了身子,似要瞧得更明白。
小娘子有点囧,这人就是脸皮愣厚,老盯着别个瞧,怎么让人舒服,“哎呀,别瞧了别瞧了,她就是面皮白点,你可能把人家跟县城街头路过的女娃记岔了。”
“是吗?”壮实妇人听着觉得有两分道理,便低头理理手中的包袱。
冯时夏感觉到对面那么明目张胆的打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将自己的额发拨拨,想藏起那个肉色还未长均匀的疤。
关键是,不能再等了,赶紧走。
她拍拍少年的手臂,示意赶紧“发车”。
胡亮也没见着大姐等来熟人,但既然她说可以走了,便也扬鞭出发了。
“你这两朵绢花给你家梅子买的?”年轻妇人看到包袱里的东西,顺嘴转开话题。
壮实妇人闻言勾起一丝飘到脸颊的细发,拢上包袱皮哂笑道:“你还不知道我家底?我们二房可是个精光响的,就是我想给梅子置办些啥,也没那钱啊。这不是过节了么?我大嫂让我给她俩丫头带的。”
“也是,不过你家梅子还小着呢。”年轻妇人接道。
“小什么?也不小了。咱乡里娃子哪还真等到18呢?姑娘家等到18,万一耽搁了,那就被人闲老了。过两年啊,我也得替那可怜孩子操办起来了,谁叫她亲娘那么拎不清呢——”壮实妇人翻了个白眼,扯着嗓子摆事实。
最后还道,“不过,我可不敢跟我那大嫂似的,净当别人傻呢。戴朵绢花,那乡里土妞就成小姐了啊?脸盘子还是圆,手还是粗,那脸皮怎么敷粉也比不上这小娘子的白啊。人挑的也是咱女娃手上活利不利索,身子骨壮不壮实,好不好生养。跟我梅子似的,教得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连娃子都带得顺手哩,谁会不中意?我呐,唯一担心就是我那皮小子,怕是不肯放人哦。”
“理是这么个理没错。”年轻妇人点点头,“嗐,你家安安说来也怪,这不是一个娘生的,处得比亲姐弟还黏糊。还是你这娘当得好,比亲娘都不差了,不然他俩能处这么好?”
壮实妇人一挥手豪迈道:“唉,那会子,谁见了梅子那丫头不道声可怜。”
牛车颠啊晃的,冯时夏只管圈起小家伙把头埋在他后背,听着对面那妇人如洪钟般的说话声,心想,这怕是200米开外的人都能顺风听得清清楚楚。
“婶婶,你们讲话能不能轻一点啊?”于元难得地这一回都没睡着,很精神地一直盯着对面的人,最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指捏出一丢丢抗议了。
“小娃娃,咋了,吵到你了?”年轻妇人正是稀罕小娃娃的时候,闻言也没有不高兴。
“不是我,夏夏怕的呢,你们讲轻一点点哦~”于元拍拍环在他腰上的两个手臂,一本正经道。
“哈哈哈~你娘那是累了,想借你靠靠。”年轻妇人说明道。
于元觉得不是,夏夏从来不在外面累的,只有到家里才会累的。他嗫嚅了两声,抬头看见壮实妇人凶巴巴的眼神,只好撅嘴反身过去自个儿紧抱住夏夏的头安抚。
不明所以的冯时夏,只想说,干得好。
这下,那女人该怎么都瞧不见自己的脸了吧。
“我老头子耳朵不好,听不得重的。在车上咱就歇歇吧。”同车的老汉略抬眼,将自己的扁担伸长了些,不着痕迹地撑在对面的小娃子身旁,轻而有力地道了声。
“诶,诶。”面皮子还薄的年轻妇人阻了壮实妇人想回嘴的态势,连声应了长者的话。
本想回头瞅一眼的胡亮听大伙都安静下来了,只将牛儿赶得更快了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