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雪盖四野,尽是一片白茫茫。清冷的月光洒落在雪面上,更增两分凄冷。借助些许月色,俯视人间,可见白云滔滔,在山腰处翻滚不休。
这山巅,高耸于白云之上。 杜冷秋十指翻飞,一个淡金色的笼子在他手中快速成型。无坚不摧的先天罡气在他手中化作纤细的竹蔑,乖巧柔顺的不像话。
舒红袖盘膝趺坐,长刀平放在双手上,一呼一吸之间,刀身轻轻颤动,似乎与她的气息相合。
杜舒两人横渡诸天,见过太多的绝世天才,在练武用功的程度上远胜古鹰和曹尘两人。在等待天黑的小半个时辰里,杜舒两人都见缝插针的练武,让古鹰大开眼界。
“见识了,真是长见识了。难怪大家都说,悬剑司的人都是怪物。”古鹰小声的嘀咕了两句,又转身问问曹尘,“道长,你年轻的时候有这么努力吗?”
“老道我当年若是有这么努力,早就罡煞合流,神光升腾,遁地飞天了,还用在照灵境界里蹉跎岁月吗?”曹尘没好气的反问。 良久,看着神色疲倦,但毫不停歇的两人,曹尘叹息道:“原来,看着别人努力也是一件让人煎熬的事儿。”
古鹰苦恼的道:“谁说不是呢!”
待杜冷秋手中的箩筐陡然崩溃做淡金色的光点,曹尘目光闪动,起身拍了拍手,道:“好了,如今月光正盛,正是妖魔淬炼金丹的好时光。咱们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杜冷秋将七捆柴收入储物包裹,顿时变得两手空空。他双袖挥击长空,身轻如柳絮,浮在空中,扬声调侃道:“曹道长,你在望雪楼的表现我可是看在眼里。待会儿若是碰到了狐狸精,你可不要心慈手软啊。”
曹尘猛翻一个白眼,“我那是欣赏艺术,艺术你懂吗?”说着连忙岔开话题,招呼古舒二人跟了过去。 踏月色,迈雪山,连奔三十里。
虽然景色壮丽,四人却没有找到一个淬炼金丹的妖怪。杜冷秋看了看月色,有些不耐,烦躁的问道:“道长,你的办法靠谱吗?”
曹尘怒道:“我老道是何等身份,岂会在这种大事上说谎。”
“别吵了,前面有情况。”舒红袖突兀止步,手扶刀柄,双目如刀锋一般四处巡视。
杜冷秋目光一凝,见十里外的一处山头上飞起一点金光,虽然小如微尘一般,但在雪色月华中十分醒目。 四人小心靠近千米之内,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得清楚,吞吐金丹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彩衣男子。在白雪之上,这家伙十分风骚的穿着一身七彩风衣,再也醒目不过。
曹尘低声道:“妖怪修炼五百年结成金丹,其神通法力不输给我等。但他们也有弱点。他们一身本事大都是在金丹上,若是金丹被夺,他们就和刚刚化形的三百年小妖没什么区别。”
“当然了,抢夺金丹十分危险,所以,杜小哥之前请缨夺取金丹,老道我十分钦佩,嘿嘿。杜小哥,你偷偷溜过去,待金丹升天时,先用法力禁锢金丹,我们三个再一拥而上,干他个措手不及。”
杜冷秋一愣,随即失笑,原来是自己给自己挖坑,那就不得不跳了。他其实不在乎是否冒险,但这老道敢幸灾乐祸,定要他大出血一番才对得起他的嘴脸。
他眨巴下眼睛,装模作样的左右巡视一周,皱眉叹息,“老道,这白雪一尘不染,我怎么藏匿踪迹,我看还是算了……”话还没说完,一张淡金色的符纸已被塞了过来。 “嘿嘿,杜小哥放心,这是弥尘宗的遁形符,我老道的私藏,只需注入真气,就能消去形体,不露半点行踪。”
杜冷秋心中只感好笑,面上却苦着脸,正想再装模作样弄些好处。突然,远处白雪深处窜出一道影子,闪电般掠过长空,将光芒圆润的金丹握在了手中。
“我靠。”杜冷秋目瞪口呆,这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四人对望一眼,立刻决定落井下石。他们各自施展轻功,朝着千米外的妖怪扑了过去。千米距离对于他们来说,眨眼即至。
而这时,彩衣妖怪正和半空中的强盗僵持不下。见又有四人飞速赶来,这妖怪大惊失色,再顾不得其他。他长吸一口气,被敌人握在手中的金丹先是骤然缩小,继而爆发出十倍法力,将半空的强盗震得吐血而退。
而这彩衣妖怪更加不好过。他脸色惨白一片,嘴角还挂着血丝,仿佛一夜间连御千狐,只差半点就要精尽人亡了。
杜冷秋等人相距百米之外便各自爆发,施展绝招轰了过去。此时此刻,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受伤的妖怪力量虽然跌落巅峰,但走投无路之下,必然更加危险。古人云困兽犹斗,正是这个道理。
四人联同出手,刀剑齐下,光焰飞扬,这彩衣男子明白若是接不住这一招,万事皆休。他顾不得金丹已经受损开裂,猛喷一口真气,那金丹在半空滴溜溜一转,在半空喷出一道旋风,将四人的攻击尽数兜住。
弹指间,刀光剑芒已斩破旋风,金丹承受不住这般反噬,猛的抛向了天空。而那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见状大喜,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大礼包,转身就逃。
彩衣男子虽然硬拼了四人联手一击,但已是油尽灯枯,一屁股坐在了雪窝里动弹不得。杜冷秋见状,匆匆丢下一句“你们抓这妖怪,我去夺金丹。”身形一纵,已经朝着“程咬金”追了过去。
月色下,“程咬金”仿佛一缕轻烟,在起伏不定的雪山上狂奔,这人一路向雪线下方逃走,海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白茫茫的雪原转眼间已被抛之身后。
“程咬金”不知用的什么功法,竟比杜冷秋的速度还快上半分,眼看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杜冷秋心中生出一份后悔。
“干,若是会御剑术,这会儿给那王八蛋来一下狠的,岂不是拦截了下来。就是不知道曹尘这老道士会是不会?过会儿倒要问上一问。”
就在杜冷秋泄气,准备转身回转时,一弯残月自半空落下,疾斩“程咬金”。煌煌刀光不让半空中的明月分毫。
在刹那之间,天上地下双月同辉。
这是舒红袖的刀!
没有人敢背对舒红袖的刀锋,“程咬金”也不例外。正自急奔的身形蓦然停下,鼓荡起全身法力,圆球状的身体仿佛一个充气的蛤蟆。
“哈,关键时刻,还是袖子可靠。”杜冷秋大喜之下,趁机急奔上前,随口还大喝一声,“卑鄙小贼,还不投降!”
虽然口中说着要人投降,可七捆柴上金色剑罡吞吐,那恶狠狠刺去的模样恨不得要在对方身上捅上十七八个窟窿,哪有半点留活口的样子。
“程咬金”敢于虎口夺食,果然有两分真本事,面对舒红袖和杜冷秋的联手攻势,竟然硬接了下来,虽然连喷鲜血,但好歹也活了下来。
“且慢动手。”程咬金急忙举手示意停战,“贫道游龙子,是一好人来着,两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杜冷秋恶声恶气的道:“好人?来,好人卡爷爷送你一打儿。”口中说话,不妨害杜冷秋手中攻势加剧。听雨剑式洒落千百点剑罡,仿佛流星雨从天而坠,从四面八方围攻游龙子。而舒红袖握刀站在剑圈之外,刀气汹涌,却敛而不发,只等着游龙子露出破绽,便是电闪雷轰的一记刀斩。
游龙子见拖延战术无效,立刻变了面孔,“好好,你们两个小辈,以为道爷受了点伤,就可以拿捏我,不知天高地厚。看绝招!”
杜舒两人急忙凝神戒备,却见这游龙子屈指一弹,金丹化作一道弧线,直奔杜冷秋面门而来。
这阴损的一招,让杜冷秋吃了一惊。
接,还是不接,这是一个问题。
杜冷秋不敢随意用手接敌人扔过来的任何物品,但放弃也是不可能的。他一展剑光,至柔的金色罡气化作一个旋涡,层层叠叠将金丹裹在其中。
“干,还是上当了!”
刹那间,杜冷秋暗叫不好,金丹上面爆发出绝大的力量,似要飞空而去,而方向明显是金丹主人所在。
金丹乃是彩衣妖怪五百年吞吐日月净化凝练而成。五百年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打磨让这颗金丹与主人之间有着超越一切的联系。若是没有压制,转眼就会回到主人身畔。若是彩衣男子得回金丹,那曹尘和古鹰的乐子可就大了。
杜冷秋急忙爆发真气,这才压制住金丹没有让它飞走。而稍一检视,竟发现需要动用本身真气的四成才能镇压住金丹的异动。
“我靠,这就是说对面的鸟人几乎是绑着一只手在跟我们动手。若是他此时攻来,岂不是坏菜。”杜冷秋正暗自叫苦的时候,游龙子却恨恨的瞪了两人一眼,转身施展轻功飞身离去了。
舒红袖一纵身就要追过去,杜冷秋急忙叫停。
“普通妖怪不掉宝,难得碰到一人形怪,干嘛还要心慈手软啊?”舒红袖收刀回鞘,转身随口发问。
杜冷秋也不解释,用真气将金丹镇压,随手丢了过去。舒红袖接到手中过了片刻就明白过来。
语言解释过于苍白,而事实向来胜过一切雄辩。
两人向原路返回时,才发现适才激烈的追逐让他们奔行超过上百里,道路早已无法分辨,无奈何只能凭借大概的印象回返。
夜色正浓,两人边走边聊,倒也不甚寂寞。此次两人并肩而行,杜冷秋也不得不承认百里凌风诀在速度上要逊色于欺风赶月步。这也就是为什么舒红袖后发先至,拦住了“程咬金”的去路。
在越过祁连山雪线不久,忽然前面发出一阵积雪崩塌的声音,接着一阵唱佛偈声响起,听声音颇为苍老,应该是一老和尚。
两人对望一眼,立刻明白彼此心意,向着歌声奔去。这祁连山难得见到一活人,正好问一问这白猿的下落,说不定会有收获。
毕竟,仅仅祁连山北段这个范围,还是太模糊了。
疾行三里,越过一处雪峰,便看到北侧迎风处,一个披着一件灰色的百衲衣,手持锡杖的老和尚当风而立。他长须雪白,额头上的皱纹几乎可以夹似苍蝇,但一双眼睛泊泊然晶莹有神,让人不敢小觑。
他身上的百衲衣早已腐朽破败,被风一吹,顿时露出了老僧钢浇铁铸一般的黑色肌肤。
杜冷秋看了一眼舒红袖,看她没有表演的欲望,立刻上前两步,筹措了词汇方才拱手道:“大师请了。”
这和尚的称呼经过了无数演变,在最早西汉的时候,和尚也被称为“道长”,后来又有“大师”“禅师”等等称谓,但唯有“大师”是一个万金油的用语,不管是称呼那个出家人,基本不会有错。
老和尚微微一笑,“小施主请了。”
“大师在这雪山闭关多久了?”
“不知岁月已久。”
杜冷秋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可惜还是没有眼泪下来。杜冷秋只得承认自己并不是真正的演技派。无奈下,他仰头望天,悲声道:“大师,这祁连山内有一妖猿,在凉州盗取女子,惹得各家各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师慈悲为怀,当不吝告知这妖猿的下落!”
“我佛眼中众生平等,人是众生,妖也众生。你们想要知道这妖猿的下落,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是答得中式,便告诉你们答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