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一如既往地生活,皇城一如既往的寂静,皇帝一如既往地罢朝。
但是。
平静水面下,暗流汹涌。
真正站在上层的人,都能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
楚稷也是,早在几日前,他就已经察觉到二皇子叶讴的暗中动作。
其实叶讴背地里的小动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诸如给景元帝送方士讨他欢心,或是在朝堂拉帮结派试图站队……这所有动作的背后,都是剑指东宫。
只是这几日,叶讴暗中动作尤为激烈,让习以为常的楚稷也不得不提高警惕,谨慎对待他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
偏偏此时,姜羲的消息让他分了心。
得知她将要赶赴北望山,去寻找神秘消失的无极真人,他心里隐隐不安,却又说不出阻止的理由。
而为了坐镇长安朝局,他无法追随她离开,只能按捺性子在府里等着姜羲消息,一个不留神,那些细微变化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被他察觉。
他是在午膳时想起哪里不对劲的——
他本来与父亲楚雷在府邸用膳,楚雷笑呵呵地让他多吃点,他却神色迷惘不知肉味地夹菜。
忽然间,他蹙起眉毛,叫来下属苍术:“宫里的消息今天还没来吗?”
两军交战,掌握情报是首要任务。
像是皇城这样的重要之地,楚稷与楚雷早在十几年前就在谋划安插桩子。
有些暗桩,十几年未动,怕是景元帝也想不到他们会是楚家的人。
多亏这些暗桩,才能让楚雷短短时间内成为皇帝跟前红人,也为楚稷的大业立下汗马功劳。
而这些暗桩的消息,按照旧例,是每隔一日,在清晨固定时间,趁着皇城恭桶清理时间给捎带出来的。
这样的规矩已经十几年没变过,楚稷也早就习惯每隔一日看看皇城里的消息,哪怕是景元帝吃了什么睡了什么这种无聊至极的日常,他也保持谨慎每日审阅。
而今天正好是消息应该传出来的时间,按照以往,这消息已经到楚稷手上了。
偏偏今天,宫里毫无动静。
苍术也是知道这些,摇头否认宫里消息之后,多问了句:“会不会是有问题耽搁了?”
楚稷神色凝重地放下筷子:“不,没有消息也是一种消息。”
他的桩子埋得深,就连太子宫变那天,也事先有消息传来。
而今日却成了例外,这绝对不正常。
楚稷看向楚雷,楚雷极有默契。
“我找个由头,进宫一趟。”
楚雷作为现在景元帝的头号心腹,手里握着皇宫腰牌,进出都不用提前报备。
所以楚雷今天也想着用这种方法去试探,他本来就时常进宫,所以今天的突然到访也没能引起任何怀疑。
一路顺利进宫,看似没有任何意外,但是楚雷没能见到景元帝,而是他身边的心腹内侍接待了楚雷:“陛下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是见不了永城侯了。”
老内侍和颜悦色的,这话听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景元帝自从宠信了那外来方士,成天炼丹,便隔三差五的身子不舒服。
他也是用这理由罢的朝,教大臣都反驳不出个一二三。
所以今天他身子不适拒见楚雷,也很正常。
楚雷也仿佛没有察觉出什么,点点头:“那成,我等两日再来。”
说完,照常给老内侍塞了几片金叶子,背着手步履轻快地出宫了。
等他回到楚家,见到楚稷的第一眼就把肩膀垮下:“宫里出事了。”
楚雷的猜测不是毫无根据,而是他们在景元帝身边安插的眼线,其中一人就是名殿前内侍。
那孩子是家里养不活被爹娘卖给了人贩子,几经倒手险些病死,最后才被楚家救下,从来对楚家忠心耿耿,进宫也是反复询问过意见,他主动请缨的。
殿前内侍这样的职位虽然不高,但是属于位卑权重,六宫大臣都要讨好,多亏那年轻内侍胆大心细、处事圆滑,如今在景元帝跟前也算得上头几号人物。
年轻内侍平时少与人交谈,家世清清白白,幼年便被送进宫,任谁都想不到会和楚家有交集,过去楚雷也一向很放心。
但是今天,楚雷却没能在景元帝殿前看见他,这绝对有猫腻。
楚稷沉吟片刻:“二皇子呢?”
楚雷:“据说昨儿进了宫,到今天还没出来。”
二皇子早已经是出宫建府的年龄,在后宫留宿也是极少极少。
为了避讳景元帝那多疑的性子,二皇子贯会避免这种事情,为何今日……
楚雷忍不住问:“幕后黑手真的是二皇子?为何我看他不像是那么聪明的?”
楚稷拧眉:“的确,他不像幕后黑手,倒像是个挡箭的。”
他内心盘算着接下来的应对策略,都没注意到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
暴雨倾盆,间或亮起的闪电像是要把天都劈开。
楚雷进宫出宫这一折腾,天都已经黑了。
而此时,一只鹰隼也破开雨幕,把某个坏消息竭力带到了楚稷身边。
楚稷安抚了被雷电惊到的鹰隼,从它腿边取下信笺,才扫了两眼,便方寸大乱。
楚雷:“怎么了怎么了?”
楚稷想也不想就要往外冲:“姜羲她出事了!”
楚雷追上去就要拦住他,可楚稷早已经慌得不成样,哪里愿意听他的阻拦。
他立刻叫人备马,连长安城里极其不对劲、恐怕危如累卵的境况都来不及顾。
似乎在她面前,他汲汲经营十几年的大业也可以顷刻不在乎。
“你可以不在乎!那位巫尊可以吗?”楚雷暴喝出声,从来都是慈父姿态的他,第一次在楚稷面前如此强硬,“想想那位巫尊!现在事到紧要关头,这早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楚稷!清醒一点!”
楚稷被大雨浇了一身,也像是被泼了盆冰水:“我……我知道……”
哪怕她生死不知,他也要替她和他,守好这长安城里的一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