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座下雪狮子是天生神骏，也在这紧凑的赶路里，疲惫不堪，低低喘着气。
要是换做其他的普通马匹，大概已经当场累死。
姜羲拍了拍雪狮子的鬃毛，以巫力安抚了它。
然后她抬头看向面前一行人，不由得眼神柔软。
站在她面前的，都是姜族的精英，为了替她筹谋天下大局，特地汇聚在庆州为她帮忙，甚至有人上了战场，就此马革裹尸。
姜羲光是想想那些丧命的族人，便情绪涌动，难以平静。
与她血脉相连的族人们，都能感觉到空气里不平息的味道。
他们似乎猜到了巫尊是为何而心绪不宁。
为首的男子沉声说道：“巫尊，不必为死去的人伤心，他们离开的路也会很开心，因为替我们照亮了姜族的未来。”
姜羲按住喉头哽咽，逐渐恢复平静。
“你说得对。”顿了顿，“不过，英雄无畏，我们却不能让他们无名。记住这些逝者的名字，等此间事了，我会在不周山为他们起英灵殿，将这些所有为姜族逝去者的名字，都记录在英雄碑上，让姜族未来世世代代，都知道他们的功劳。”
所有姜族人都很高兴。
连姜羲身后的阿福，也露齿无声大笑。
对于他们来说，能镌刻在英雄碑上，是天大的荣誉。
这甚至都冲淡了他们对死亡的恐惧，只觉得身体充满了干劲儿和动力。
恨不得立刻操刀，为姜族的前方披荆斩棘，清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巫尊威武！
他们及时刹车，没把这话脱口说出。
这时候，又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对方没戴斗篷，长发高束，看起来飒爽利落，宛若天地间最锐利的长剑。
他是姜羲的剑，是姜羲的盾，是姜羲最忠诚的守护者，也是姜族当之无愧的螭卫之首。
“计星！”
姜羲也不由得流露出喜意。
素来淡漠的计星也难得流露出激动的神情。
他翻身从马背上跳下，单膝跪在姜羲面前，低下螭卫高傲的头颅。
他声音微微发颤：“见过巫尊！”
数月不见，他想巫尊了。
像是离家的游子，见到了家中的牵挂。
悬在胸口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也令计星生出再也不想离开巫尊的打算。
姜羲赶紧下马将计星扶起来，看着他经历风霜后越显凌厉的脸庞，微微笑道：
“计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计星摇头。
他不辛苦，辛苦的是身在长安囹圄，还要处处筹谋算计天下大势的巫尊。
计星有满腹的疑惑想问，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先邀请姜羲随他入城。
江棠应了，与其他人一起翻身上马，快速朝庆州城内而去。
这几个月在庆州，他也混得脸熟，人人都知道他是萧红钰颇为尊重的客人，还与他们上战场同北越人一起厮杀过，所以并没有阻拦姜羲一行人。
几人顺利入城，其他姜族人各自分散离开，汇入偌大庆州城的洪流里，暂时隐没存在。
姜羲和阿福，则随着计星一路长驱直入，来到镇北侯府附近。
姜羲在来的路上，已经得到四通八达的姜族消息网的最新情报。
所以她现在对整个侯府情况了若指掌，根本无需多问。
而在她们抵达之前，萧红钰就知道姜羲会来，提前嘱咐过，侯府内对姜羲这位由大娘子再三叮嘱过的贵客，也是毕恭毕敬。
还有人认出姜羲的脸，正是去年曾陪大娘子回过侯府的那位，听说和灵越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灵越夫人，灵越夫人就到了。
碍于旁人，灵越夫人没有直呼巫尊。
但她也恭敬走到姜羲面前，低头唤了声“见过娘子”。
场面一时震住不知姜羲身份的下人，看向她的眼神越发畏惧。
姜羲一路来到萧红钰特地为她安排住的院落。
据说是萧红钰从小住的地方，在整座侯府占地最大风景最好。
萧红钰离家随姜羲在神山时，这院落被她的堂妹萧云鸠占鹊巢，还把后来回府的萧红钰赶到其他破败院落去。
现在萧云早已经不是仗着兄长得意洋洋的萧家二娘子，她与父母在萧维死后都被赶出了侯府，回到从前的住处，据说一家人摩擦埋怨不断，也是整日折磨。
而这院落也自然空落下来，萧红钰也没有从旧院子搬回来。
直到姜羲抵达，她毫不犹豫地把它安排给了姜羲。
姜羲对住处不甚在意，但萧红钰的用心她也看得清楚。
迈进院落时，不由得微微一笑，视线在院落扶疏草木扫过，笑意更是加深。
等她入内坐下，尹灵越开始亲手为她烧水煮茶。
顺便汇报起庆州城内的情况。
尤其是关于幽冥太子的。
“幽冥太子……”姜羲琢磨着这个名字，眼神意味深长。
尹灵越不觉得，但是了解姜羲的计星，却从她的神色里窥得些许不对劲。
在庆州连月来的处理事务，也让计星性子稍稍有所改变。
换作以前会沉默不言，现在他却开口询问：“幽冥太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姜羲笑而不语。
事实上，她在长安这几个月也不是闲着的。
她弄清楚了很多事情，其中就比如幽冥太子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啊没想到，幽冥太子居然会是那个人……
“暂时不提他，反正接下来很快会见面的。”
姜羲暂且略过话题。
其他人也不好追问。
计星便干脆问起姜羲在长安的状况。
他离开前，正是长生教对姜羲虎视眈眈的时候。
当时要不是云州情况实在紧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踏出长安、离开巫尊身边半步的。
茶好了。
细叶在杯里浮浮沉沉。
姜羲也将在长安内的事情娓娓道来：
“长生教对我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景元帝随无极真人闹腾了一阵，现下也消停了，估计还在怀疑无极真人是否在蒙骗他。呵，帝王本就是个多疑的性子，又不知道无极真人是否真能稳住皇帝的心。”
“哦对了，倒是有一件事——以后，世间再无姜九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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