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为贵气得鼻孔冒烟,大声喝道:“你小子再不听话,我就用这斧头……”
小树倔强地说:“你砍,你砍,砍死我也不娶那个兰花。”
常为贵气得浑身发抖,他举起斧头说:“我,我砍我自己还不行吗?”
眼看着常为贵的斧头就奔着自己的左手砍去,何弘道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常为贵的右手,夺了斧头。
“常老板,别动气,娃娃们不懂事,慢慢来,慢慢来。”
梅尧上前一步:“常叔,你先别急,我劝劝小树。”随后,他把小树又带回屋里。
过了一会儿,梅尧从屋里出来。
常为贵问道:“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梅尧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叔,你们给小树定亲,那姑娘你们见过没有。”
常为贵与妻子面面相觑。
“没见过。都是听媒人说的。”
“你们连面都不见一下,就把亲事定下来,这也不是买牲口,那是要过一辈子,怎么能这样?”
小树娘说:“乡下人都是这样,媒人说,那姑娘叫兰花,长得俊,身板好。”
常为贵又补充道:“媒人还说,兰花进山能打猎,下地能种田,回家还会做饭,将来一定能伺候好小树。”
“唉,你们被骗了。”梅尧说,“那个兰花满脸麻子,还瘸着一条腿。”
“啊?……”
不要说常为贵和妻子感到惊讶,就连一向沉稳的何弘道也觉得,这门亲事太离谱。
“这不可能!”常为贵说,“王媒婆是我们熟悉的人,她怎么会骗我们呢?”
“他爹,这兰花要真的是瘸子,咱这亲事可得……”小树妈有点犹豫了。
“快去找王媒婆来问清楚!”常为贵冲着妻子怒吼道。
小树娘提着灯出去了。
常为贵不忘提醒一句:“砍刀拿上。”转过头,他又问梅尧:“你听谁说兰花是瘸子麻子?”
梅尧这才有机会说起他和小树进山发生的事情。
……
当天,村里来了很多帮忙的人,梅尧和小树在家里也搭不上手,便到山里打鸟玩。两人边走边聊。
梅尧问:“你那没过门的媳妇长啥样?”
“不知道,我没见过,听媒人说,长得挺俊的。”
“万一长得不俊呢?要么是个大胖子,要么是个病恹恹,要么人高马大一只手可以把你拎起来,遇上这样的媳妇,你可有好玩的了。”
“不会吧,反正我也没想着正儿巴紧结婚,这都是我爹安排的,我不过是逢场作戏。”
“哎,人要是娶进门,一辈子都是你的媳妇,如果你不喜欢她,却不得不天天看着她,那可够受的。”
小树想想也是。看来他把问题想简单了。
“那怎么办?”
“你知道那姑娘是哪个村的吗?我们可以提前去偷偷看一看。”
“这个,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小树说到这里,还有些害羞。他指着前方一处山坳说:“就是前面的穆家坳。”
梅尧笑着说:“反正是你娶媳妇,不看就不看吧。明天盖头一揭,灯一吹,好歹都一样。”
梅尧这样一提,把小树的兴趣调动起来了。
他说:“走,去看看,如果不行,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两人拐弯抹角来到穆家坳。在那个半山坡上,十几户人家星星点点地分布在道道坎坎上。
梅尧问:“穆兰花的家是哪一个?”
小树说:“不知道。”
“那怎么找?”
“她家一定也在准备送亲的事,过去打听一下,保准找得到。”小树说,“不过,即便找到人家里,恐怕也见不上,明天就要过门了,今天一定被好好保护起来了。”
两人正商量着怎么办,从山路上走来一个年轻的小伙。那小伙扛着一捆柴正往村里去。
梅尧上去跟他打了声招呼:“这位大哥,这里是穆家坳吗?”
小伙放下柴禾说:“嗯。”
“村里有个叫兰花的姑娘吗?”
“你们想干啥?”小伙子疑惑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不干啥,我是碧云镇花鼓戏班的,听说兰花姑娘山歌唱得好,我们想找她去唱戏,总比呆在山里要好吧。”
梅尧随口就编出一个理由。
“嗨,你们可能听差了。我们村的兰花根本不会唱山歌,她说话的声音粗得像牛叫,而且前几年进山摔断了腿,成了瘸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唱戏呢?”小伙子说得有板有眼。
“啊?”小树的两只小眼睛瞪得如两颗黑珍珠。
那砍柴的小伙挑起担子说:“也不知是谁家儿子被媒婆忽悠了,竟然要娶兰花,她那张麻子脸,嘿,只有熄了灯才不害怕。”
梅尧被小伙子的几句话搞得莫名其妙。
小树完全被打蒙了。虽然他没太在意这门亲事,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的媳妇竟然是瘸子、麻子,这是无法接受的。
梅尧还想再打听些消息,那砍柴的小伙子哼着山歌往村里去了。
小树生气地拔起路边的一株草,使劲扔到山谷里。
“哼,为了拴住我,就这样不择手段,就这样不负责任。这婚我不结了。”小树一屁股坐在路边,拿起弹弓随意乱打。
梅尧一时拿不定主意,那砍柴的小伙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没准那家伙心里惦记着兰花,而小树家捷足先登,他有些嫉妒,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小树的心完全被搞乱了,他几乎相信了那砍柴人的说法。
梅尧劝道:“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媒人还说兰花是俊妞呢。我们再找人问问,最好亲眼见一见。”
小树站起来,就要往回走:“走,回去,这门亲事,不要了。”
这时,村里跑来两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其中一个男孩问梅尧:“你是招唱戏的吗?我会唱山歌,你要我吗?”
梅尧觉得好笑,问:“你会唱什么山歌啊?”
“我会唱:兰花花、麻瓜瓜,走路都是坑洼洼。”
梅尧问:“这是什么歌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这就是我唱的歌啊,兰花姐脸上有麻子,走路一瘸一拐,就像路上全是坑洼洼。”
梅尧听了,又好笑,又好气。这些山里娃,怎么能嘲笑有病的人呢。
“我唱得怎么样,你的戏班子收不收我呢?”
“你太小了,我不收,等你长得有这个哥哥那么高了,我再来收你。”梅尧把小孩子哄开了。
小树一把将弹弓扔在地上说:“骗子,全是骗子。”说完就往山上跑去。
梅尧捡起弹弓,追了上去。
小树真的相信,他要娶的是个麻子加瘸子。原本他不在乎娶什么样的女子,只想着借机换取自由。
但当事情真的摊到他面前,加上梅尧的一番宣教,他似乎有了一丝觉醒,婚姻大事不能那么随随便便。
于是,他后悔了。后悔不该那么爽快地答应父亲,后悔自己没有见过姑娘就允了这门亲事。
如今,要反悔又是自己打脸。左想不对,右想也不对。他只好用自己的身体撒野。
一个劲往山顶上跑,他不想回家,他要出家。
梅尧在后面追,追得那个累啊,他哪里吃过这苦头,爬一阵子就喘得不行。
直到追至小山顶,才算逮了小树。
两人在山顶一直呆到天黑。梅尧费了很多口舌才将小树劝回家。
……
听完梅尧的介绍,常为贵对着门外狠狠地骂道:“王媒婆啊王媒婆,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我常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家。”
常为贵的骂声刚落,就听到院外有个干脆的女声传来:“谁在背后骂我啊?就不怕舌头烂到肚子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