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来,辽东大地上,一片白茫茫,前一日激战的痕迹被这一夜的大雪掩盖。
慕容大营所有的人,都事不宜迟的忙着各自该做的事。
慕容丘达整肃军队,按慕容迦的命令,调出八万虎啸骑向昌黎进发。
慕容迦也将自己写好的信交给青鹘,由他和莫风做为使者带人进城,张叔辽转达他的意思。
以莫风和青鹘的箭术,完全可以把信射进襄平城上,可毕竟两方交战,何谈也好,交锋也罢,还是需要正式见面的。
何况慕容迦料定只有一封信恐怕打动不了张叔辽,所以又跟青鹘交代了一番。
而张叔辽一大早也登上了城楼,查看鲜卑人的动向,他也是一个勤勉之人。
“父亲。”
“嗯。”
张叔辽拍了拍自己的儿子,望着小儿子尚有一丝稚气的脸,他的心不由的纠在了一起,儿子刚及弱冠,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只可惜.........
张叔辽的内心暗自长叹着,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心似乎也就变硬了一些。
他将目光投向了城外的慕容营地:
“有何动向?”
“敌军大营好像在调兵。”
张小公子指向了慕容士兵扎营的地方,远远望去,似乎确实有大批人马攒动。
慕容迦城外十里地之处就地扎营,而辽东的大平原,从城墙处可以远望到十数里地。
“通知大家做好敌军攻城的准备,看来今天是要真的打一场硬仗了。”
而城头上士兵们接到命令后,又是搬运火油,又是加强城防。
张叔辽长出一口气,一口白气从他的嘴里呵出,他回身凝望着雪后的襄平城,已经陆续有人打开门庭,扫雪出门,也有商家开门做生意。
似乎城外的慕容大军对他们影响不大,又或许他们明知大军临城,也依然想从容的过好这可能是最后的一天。
“这难得的宁静时刻,恐怕很快就要被打破了,也不知道我们能撑多长时间,自司马氏内乱以来,百姓日子清苦,国不国家不家,而如今慕容大军南下,襄平城竟然首当其冲。这一城的百姓......”
张小公子见父亲回望着襄平城,他感慨着。
张叔辽从辽东太守,到平州刺史,他与鲜卑各部打交道二十几年,胡人的手段,他也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看着这暂时宁静的襄平的清晨,眼中的悲凉再也掩饰不住了。
......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却始终不见慕容大军前往城下。
“父亲,你看,他们的人好像在撤离?”
“什么?”
张叔辽趴在城头,他想仔细看清楚,生怕看错了。
“撤兵了,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他没看错,慕容大军确实在向西调动。
“这不是撤军,他们好像在调往昌黎方向,难道他们放弃襄平城了,还是真有大事要发生。”
张叔辽嘀咕着,他有些看不明白。
“刺史大人,你看,敌军好像派人过来了。”
“哦?”
张叔辽和儿子一同顺着士兵指的方向,张叔辽仔细一看,从城外白茫茫的天地之间,确实走过来一队人马。
听到敌军派人过来了,城头上的士兵和军官都向下望去。
待青鹘和莫风走近,他们亮出了使者符节,同时莫风用鲜卑话冲着城上喊到:“我是鲜卑慕容氏左翼前锋将军,奉右贤王之命,前来与平州刺史张大人面谈,递交我右贤王亲笔手书。”
“父亲,他们是敌军的使者。”
“大人,我们不要冒然开城门,先看看再说。”
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向张叔辽建议道。
“嗯,且先看看他们有什么花样。”
见襄平守军迟迟不开城门,青鹘笑了,看来对我们还是有戒备之心呀。
于是青鹘又用纯正的中原官话,冲着城楼上喊道:“请刺史大人放心,右贤王派我们来只是送封信,另外再给刺史大人稍几句话,后面没有军队,不会趁机攻城的。”
“父亲,难道下面的使者是个汉人?”
“鲜卑人诡计多端,恐防有诈,先看看。”
只听城下之人喊到:
“刺史大人,我们大王慕容迦与大人颇有渊源,知你是一方良将,又是襄平城百姓的父母官,大王对你一向敬重,若是你想这一城的百姓都活下来,我劝你还是要看看这封信。”
青鹘的话显然起了作用,张叔辽听到渊源二字,又见青鹘说得一口纯正的官话,想起当年他奉命,前往鲜卑王廷递交贾后国书联姻一事。
犹豫了片刻下令道:
“开城门。”
“父亲!”
“开城门。”
“是!”
“大人有令,开城门!”
随着吱呀呀的沉重的开门声,青鹘与莫风带着几个仆兰士兵进了襄平城。
襄平刺史府公廨内,青鹘和莫风等着张叔辽的接见。
此时,张叔辽脱下铠甲,在小儿子的陪同下,换了一身官服出来,以汉人礼节迎接了青鹘和莫风。
“二位使者,久等了。”
“见过刺史大人。”
“二位使者请。”
“我是右贤王的护卫统领仆兰青鹘,这位是左翼前锋将军叱利莫风。”
青鹘开始自报家门,随后将慕容迦的亲笔书信奉上。
借着张叔辽拆信的空当,青鹘奉承了两句:
“我们大王和王妃一直敬重你,你是张司空的学生,而我们大王和王妃都曾得张司空的照顾,他们常说晋国的朝廷之中鲜有清明的好官,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右贤王过奖了,张某不过是于乱世之中,保持自己一颗初心而已。”
慕容迦的信不长,张叔辽很快就看完了,读完信,张叔辽的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这右贤王围而不攻,想必是要将我们困死城中呀,张叔辽心里想着,但是那不露声色的说道:
“右贤王当真是写了一笔好字,想必这手字是在洛阳时学的吧。”
“当年我随大王自幼在洛阳求学,大王与陆机兄弟一起做过学问,这一手好字也是那时习得。”
“你们大王在洛阳十几年,受教于汉人,你们的王妃也是汉人,只可惜她是弘农杨氏后人,与这晋廷有着血海深仇,如今可是要借这南下之势,以解心中之恨?”
“大人误会了,我们大王和王妃都是玉仙真人的嫡传弟子,他们当知修身如执玉,积德胜遗金,当年灭杨氏的是贾后和贾谧,而他们早已得到应有的报应,我们王妃早已风清云淡,不再有所怨恨,更不会迁怒他人。”
“不曾迁怒他人?哼!你们已经南下攻城掠地了,还敢说自己风清云淡,真是可笑。”
张叔辽对青鹘的回答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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