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怎么将明惠公主的举动放在心上。
于是云风篁次日又打发人去禀告,道是云卿缦这两日恹恹的,疑心还沉浸在淑妃之死的哀痛里,请皇帝得空过来安抚一番。 “朕这两日忙。”淳嘉帝皱着眉,对雁引道,“你出去将人打发了罢,再,从朕私库里取些钗环衣料之类,给兰舟夜雨阁送去。”
想了想又说,“鹿芩台跟芳音馆也别忘记。”
雁引迟疑着问:“既然要送芳音馆,那株雪苑、鲜支亭还有朝颜院?”
虽然皇帝吩咐给芳音馆送东西是为了给悦婕妤,但毕竟悦婕妤如今跟着袁太后住,袁太后那儿得了东西,太皇太后、纪太后还有曲太后没有,不免叫人觉得淳嘉只敬重慈母皇太后——虽然这是事实,但做皇帝的,场面上总要一碗水端平不是?
皇帝叹了口气,颔首:“就这么办罢。” 于是各处得了东西,妃嫔们也还罢了,太皇太后、纪太后、袁太后却都陆陆续续的召见了皇帝,嘘寒问暖的,表达了一番“哀家知道皇帝你孝顺哀家心里也惦记着皇帝的”的关怀。皇帝这两日正忙的紧,被迫挪开时间做这样的敷衍,对云风篁就十分的头疼。
因此隔了一日,兰舟夜雨阁又派人来说云卿缦这儿疼那儿不舒服的,他就搁下朱笔,索性道:“朕这儿缺个伺候笔墨的,要不让云容华过来罢。”
云风篁不是可着劲儿撺掇他去临幸云卿缦么?
他干脆把人弄到身边来,如此过上些日子正好顺理成章给云卿缦晋位,以脱离这婕妤的掌控!
但云风篁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 接到消息后她倒是派了人来,却不是云卿缦,而是曲红篆跟另外一个姓穆的、尚未承宠过的采女,理由是云卿缦这两日都恹恹的,怕是没有余力服侍皇帝,所以还是让俩身强力壮的宫嫔来罢。
看着底下腰肢盈盈一握、粉面含羞带怯的宫嫔,皇帝对这婕妤也真是没了脾气,道:“既然婕妤安排了她们来,那雁引你看着安排下。”
真正伺候笔墨那是不可能的,他之前不过是随口扯个要人的理由。
毕竟他如今批阅的各种奏章什么的,都是朝廷大事,关系机密,哪里能让后宫妃嫔在旁边看着?尤其还是云风篁的人,这妃子那么爱搞事,皇帝可不相信她会放过插手前朝的机会。
因此雁引最后在醒心堂收拾了两间屋子让人住下,吩咐底下人好生看待,只是不许随意走动,更不许擅自去往御前——当然,为了防止云风篁继续闹腾,皇帝晚上偶尔还是会去临幸的,反正近嘛,而且这俩宫 嫔虽然不及伊杏恩绝色,却也是过五关斩六将、纯靠美貌进宫的丽人儿,性.子更是柔顺乖巧,能甩云风篁十八条街。
皇帝固然防备云风篁,对这俩宫嫔倒还算和气。
但也正因为这和气……没两天,这俩宫嫔就被人假传口谕,骗到僻静处,双双推下山崖!
之前明惠公主在行宫避暑时,不慎坠崖过,还因为过于肥胖,坠断了崖下用来防护的罗网,从此纪太后就吩咐加强这方面的戒备。因此她们掉下去的山崖下,原本是拉着四层网,纵然有人摔下来也不打紧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四层网在前一日的半夜不翼而飞,头一次来行宫、对地形压根不熟悉的俩宫嫔就这么直接摔了下去——要不是这季节草木葳蕤,崖下生满了茂盛的草木,她们俩又身子轻盈,虽然遍体鳞伤、曲红篆还倒霉的断了一条腿,被发现时究竟性命无碍。 这下好了,皇帝接到消息简直眼前一黑!
果然云风篁跟脚就带了大批宫人,气势汹汹的赶到……芳音馆哭诉!
“求太后娘娘为妾身那两个可怜的宫里人做主啊!”袁太后在淳嘉帝平安归来后,人逢喜事精神爽,身子骨儿一下子好了很多,但毕竟避暑前就病倒了,又拖着病体赶了路、担着心,这年纪也不算很年轻了,到底不可能立马好起来。
因此这些日子都在芳音馆里静养,只偶尔才去隔壁太皇太后跟前走动,大抵都是一面调理凤体,一面哄着袁楝娘安静安胎,莫要去闹皇帝。
这会儿忽然被云风篁堵着门又哭又闹的,脸色一变,先问左右:“楝娘这两日是不是又做什么了?!”
“娘娘不喜懋婕妤派遣宫嫔到醒心堂,私下提过几回,但都被婢子劝住了。”来回话的是朱姨,她听说懋婕妤上来来闹事,也是立刻怀疑袁楝娘,不过仔细想了想,却是摇头,“婢子担心她执意胡闹,这两日不但将人软禁在房里,连底下人也看的死死的,吩咐过谁敢悄悄为娘娘做事,一律杖毙——到现在为止,婢子没发现有那阳奉阴违的!”
袁太后跟心腹蘸柳虽然单独相处时对这袁朱谈不上多信任,但对她能够看住袁楝娘的能力还是认可的。
闻言都是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这懋婕妤跑过来找哀家做主做什么?让她去隔壁太皇太后那儿……不,太皇太后岂是她能够打扰的?让她去寻皇后好了!”
可云风篁不!
她当众抹着眼泪跺着脚,大声道:“妾身奉陛下口谕派曲奉衣穆采女到醒心堂伺候笔墨,才几天就被人害的双双坠崖!原本崖下母后皇太后专门叮嘱的网罗也不翼而飞,以至于两个好好儿的如花似玉的宫嫔,差点没了性命!曲奉衣更是断了一条腿,硬
生生疼晕过去,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这么大的事情,妾身就算再好.性儿,也不得不求慈母皇太后给妾身宫里人一条活路了!!!”
“毕竟其他人不说,妾身宫里的伊御婉,那还有着身孕哪!”
“陛下膝下空虚,慈母皇太后不为妃嫔,好歹看一看皇嗣的面子!!!”
“……罢了,蘸柳你去隔壁禀告下太皇太后。”袁太后起初不想理会云风篁,因为芳音馆就靠在株雪苑旁边,想着太皇太后长年静养不喜喧嚷,这妃子闹上一会儿,株雪苑问起来,自己也就可以推给纪氏三代去处置了。
结果太皇太后那边一直没动静,云风篁哭哭啼啼的看似弱小可怜又无助,实际上等若是口口声声指责袁楝娘嫉妒,谋害她绚晴宫的宫嫔——就袁楝娘的名声,这事儿经过一说,都不要云风篁闹,大家也怀疑她。
现在云风篁来闹了,大家基本上是笃定了袁楝娘了。
所以袁太后就算明知道太皇太后存心放任这懋婕妤把事情搞大,又哪里能继续坐视下去?
因此不得不派人将云风篁召进去说话。
“太后娘娘,这日子没法过了!”皇帝这段时间都没去过兰舟夜雨阁,云风篁闲来无事,除了督促伊杏恩好生养胎,好给她生个漂亮健壮的孩子外,就是揽镜自照,这会儿将楚楚可怜柔若无依被逼无奈绝望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情绪拿捏的非常精准,往地上一跪,帕子一捏,眼中才浮起一阵的蒙蒙雾气,已经通身上下洋溢着催人泪下的凄凉。
她凄凄惨惨戚戚道,“妾身自知形容鄙陋,入不了悦婕妤的眼!从前还是斛珠宫里人的时候,悦婕妤就不喜妾身!”
“但妾身宫里人是无辜的呀娘娘!”
“曲奉衣跟穆采女入宫才几天?她们甚至不曾到悦婕妤跟前过!”
云风篁字字泣血,“却就因为妾身的缘故使得悦婕妤不喜,这叫妾身以后如何面对宫里人?”
云风篁泪下如雨,“娘娘,妾身也不是不懂事的人,知道您这些日子有些小恙,不喜被打扰。可前两日您才抱病亲自过问了赵承闺的事情,可见对皇嗣的看重——妾身那些宫里人,除了伊御婉已有身孕,其他宫嫔,那都是此番采选才进宫的少年宫嫔,都是能为陛下、为皇家开枝散叶的!”
云风篁摇摇欲坠,“妾身死不足惜,可这些宫里人关系皇嗣,若是妾身明知道她们处境危险,还不为她们来禀告您,不止您事后知晓消息不会原谅妾身,妾身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呜呜呜呜……娘娘……妾身求求您,看在陛下的份上,看在皇嗣的份上,给妾身宫里人一条活路……”
说着就朝旁边的……椅子一头撞去,“妾身愿意一死向悦婕妤谢罪!”
“慢着!”上头袁太后越听她哭诉眉头皱的越紧,却按捺着没发作,是打算等她说完了再逐条反驳,以逆转气势,结果云风篁说着说着就直接来了这么一手,太后直气的哆嗦,暴喝一声尚未来得及阻拦,万幸云风篁带过来的宫人已经七手八脚的拽住她!
然后,继续七嘴八舌的哭道:“娘娘您不能死!娘娘您要是没了,奴婢这些人怎么办?求娘娘三思!娘娘三思啊!”
还有个瞧着机灵的小内侍,直接跪下来朝袁太后磕头,一边磕头一边高喊:“奴婢愿代婕妤娘娘死,求慈母皇太后开恩!求悦婕妤开恩!”
袁太后紧紧抿着嘴,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昏花——哀家什么时候说过让云风篁死?!袁楝娘到现在都没出来……你们主仆倒是一唱一和,将这罪名扣死在我袁氏姑侄头上了!?
偏她尚未发作,不早不晚的,门口一声通传,说是太皇太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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