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餐厅,苏安六与羊角妹闲聊着剥笋衣,傅晓城和彭老头在四方桌下棋,几个小工拖地擦盆栽。
程安安站在彭老头背后看棋,说:“你要输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彭老头伸手想悔棋。
程安安在旁边坐了下来,左手撑腮取笑:“落子无悔大丈夫。”
被个小辈取笑,彭老头拿起的棋子又放了回去,没几分钟,就让傅晓城将了军,眼看他接连输几盘,傅晓城示意不下了,把棋盘收起递给一旁的小工。
羊角妹端来一碗米粉,上面盖了一层很厚的哨子,搭配着几小碟配菜,放在程安安面前,说:“姐姐,请吃早餐,这是我们店有名的一水米粉。”
“谢谢。”程安安拿起筷子,3个人盯着她让她没法下筷,问了声:“你们吃过了吗?”
“吃过了。”彭老头假意轻咳,站在身旁的羊角妹立马递过一杯润喉茶,接过茶缀了一小口,吩咐羊角妹:“小翠,叫厨房把小吃端出来,顺便把茶具、好茶也拿过来。”
米粉中加有酸汤,酸辣爽滑,一碗粉落肚,程安安赞:“果然是你们的招牌,太好吃了!“
“那是。”彭老头得意一笑,羊角妹拿过拖盘收走了空碗和配菜碟。
没一会,几个穿浅蓝衣裤围着围裙的小工陆续端着各式小吃出来,摆了半桌:锅巴、莲子、卤花生、卤藕片、毛豆、干笋片.....
程安安招呼苏安六过来:“小六子,快过来。”
苏安六走了过来,彭老头烧水,羊角妹摆茶具。
程安安说:“昨晚我们吃的那一餐和今天区别可真大。”
彭老头看了眼傅晓城,拘谨一笑:“昨晚有眼不识泰山,别介意。”
傅晓城提醒:“人也齐了,该谈正事了。”
“是是是。”彭老头给每人倒了一杯茶,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先从这家店说起吧。”傅晓城昨晚大概看了这家店地理位置,加上一水之店、二水糕点,先从这两家店入手查会事半功倍。
彭老头以为会先问玉公子的事,没想到却先问这家店,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起,心事重重的喝着茶。
程安安见他迟迟没开口,给他添茶,暗示:“彭老头,我们可等着你呢。”
“哦...这家店,事情要从我小时候说起...”彭老头叹气开了口。
“和你小时候有什么关系?”程安安觉得奇怪。
傅晓城示意程安安别打断,让他说下去。
说到小时候,彭老头却又笑了,双眼露出孩童般的光彩。
彭老头本名彭相米,父亲彭扬荣,爷爷彭蒙,三代单传,都是雀水镇人。
彭家三代开米粉店,小本生意,一家5口日子过的清苦却也和乐融融,有一天接近中午吃过米粉,爷爷彭蒙叫儿子彭扬荣看店,对孙子彭相米说:“相米,晚上不在家吃饭了,爷爷带你去见个朋友。”
想着晚上不用在家吃米粉了,彭相米高兴的不得了,直催着爷爷快点收拾。
彭蒙驾着牛车,带他到了雀水店,这家店是镇上最豪华的店,2层楼宇平地而起,店前有假山荷池,后院花草满园,平常都是商贾贵人出入的高档餐馆,彭相米跳下牛车,抬头惊讶看着金碧辉煌的招牌和门楼。
一位身穿浅绿长裙、梳着双丫髻的姑娘和2个男工走出来,看见彭蒙,绿裙姑娘行礼打招呼:“彭爷爷,很久不见,大夫人在楼上等您了。”
彭蒙笑笑:“是啊,十多年不见,青秀,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男工接过牛绳,将牛车停在餐馆前荷池一角,并放了几扎新鲜割回来的鲜草给它。
玉青秀在前面带路,彭爷爷手拎餐盒,彭相米牵着爷爷的手,东张西望好奇的看着,2个男工从牛车上抬下一个大箱紧跟在后面。
经过荷池曲廊,上了2楼一处厢房,门外有2个丫鬟轻轻推开了门,玉青秀轻轻唤了声:“大夫人,彭爷爷来了。”
一位头戴首饰穿着贵气,看不出年龄的妇人站在窗前,转过了身,满面笑容:“彭蒙,你来了,坐。”
彭蒙带彭相米坐了下来,玉青秀递上了茶水和果铺。
大夫人看着眼前的彭相米,笑问:“这是你孙子?”
彭蒙摸着孙子的头笑笑说:“是啊。”
大夫人笑眼弯弯,拿过一块果铺递给彭相米:“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彭相米看了眼爷爷,爷爷点头,他双后接过果铺回:“谢谢大夫人,我叫彭相米,今年8岁。”
大夫人眼里有赞赏:“真乖。”
“姑姑!姑姑!”一个粉嫩玉雕的小姑娘拿着风筝跑了进来,后来跟着一个丫鬟。
“姑姑!陪我去放风筝!”小姑娘抱着大夫人胳膊。
“好好好,但是姨母要招待朋友,明天再陪你放风筝好吗?”大夫人一脸宠溺。
彭蒙问:“这是...玉蝶?”
大夫人笑着回应:“是的,”捋了捋小姑娘的头发,说:“玉蝶,快和爷爷、哥哥问好。”
小姑娘将竹蜻蜓递给随同的丫鬟,行礼:“爷爷好!哥哥好!我叫玉蝶,6岁了。”
奶声奶气,落落大方,惹人怜爱。
彭蒙说:“没想到眨眼长这么大了,和她母亲一个模样出来的,甚是可爱啊!”
大夫人笑了。
彭蒙让彭相米和玉蝶一起到外面玩,玉蝶高兴的拉着彭相米走了。
到了后花园,玉蝶用力一甩将彭相米的手甩开,说:“哼,我才不要和你玩。”
彭相米看着眼前的漂亮妹妹,不敢吭声。
玉蝶叫丫鬟将风筝放飞起来,却半天飞不起来,骂丫鬟:“你笨死了,教你十几遍都不会。”
彭相米怯怯的说:“爷爷说,骂人是不对的。”
玉蝶叉腰,杏眼大瞪:“你个土包子,多管闲事我就揍你。”
彭相米被瞪得缩在石凳上坐着。
玉蝶又换了2个丫鬟过来放风筝,才升了一点高度又掉下来,气的跺脚,一把推开丫鬟:“走开,我来。”
助跑几米,连飞都飞不起来,彭相米偷笑。
玉蝶命令2个丫鬟把他架过来,丫鬟见他是大夫人请来的贵客孙子,支支吾吾没有人敢上前架他。
玉蝶跺脚,转身指着他:“土包子,你过来!”
彭相米慢吞吞的走了过去,玉蝶将风筝丢给他,说:“你来放,飞不起来我就叫姨母不给你吃饭。”
玉蝶走到凉亭下,2个丫鬟分别给她扇风擦汗。
彭相米助跑,一阵风吹过来,风筝就这么给吹了起来,边跑边放线,风筝越飞越高。
玉蝶惊讶的跑了过来,一把抢过线轴拉着,风筝到了她手里,突然变得软绵绵要落下来的样子,彭相米喊:“收线,收线!”
玉蝶慌得放线,风筝越来越绵软,彭相米抓着她的手说:“往内是收线,往外是放线。”
“哼!”玉蝶虽不服气,但还是听他的。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玉青秀过来唤:“表小姐,彭少爷,上楼吃饭了。”
玉蝶让彭相米不要理她,说:“我们待会再吃。”
玉青秀轻声:“表小姐,大夫人在楼上等着呢。”
玉蝶嘟嘴:“知道了,”将线轴给彭相米:“你把风筝放下来。”然后叫陪同丫鬟擦汗梳头。
玉青秀带他们上楼,快到门口时,玉蝶一把拉着彭相米的手,问:“土包子,你叫什么名字?”
彭相米羞涩的说:“彭相米,时相之米。”
玉蝶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巧笑倩兮和牵着彭相米的手走到大夫人面前说:“姑姑,相米哥哥好厉害啊,风筝放的好高好高。”
大夫人擦着他俩额间的汗,笑了:“坐下吃饭了。”
大夫人和玉蝶面前没有乘米饭,放了一碗米粉,大夫人说:“玉蝶,这是彭爷爷做的米粉,可好吃了,你尝尝。”
“好。”玉蝶在姑姑面前,乖乖的吃完了那碗粉。
彭相米瞪着满桌美味佳肴,心想这是他这么大以来,吃过的最好吃最华贵的一餐。
回家的路上,才发觉放在牛车上的箱子没有拿下来,彭蒙告诉他,这段时间要连着过来雀水店十多天,每天都可以带他一起过来吃饭,彭相米笑得合不上嘴。
在雀水店吃了十多天的饭,虽然玉蝶嚣张跋扈,在姑姑面前人模人样,但慢慢的,两个爱玩的小朋友年纪相仿,也处成了好朋友。
最后一天回家,那个木箱也一起带回家,之后不久,彭蒙病倒了,躺在床上昏睡了半个月,有一天醒过来,走出来叫彭相米,彭相米吓哭了,眼前苍老的老人是爷爷吗?
彭蒙叫彭相米拿过镜子,看着镜子的自己,才48岁的人却是70岁的面容,乌黑的头发被白发代替,层叠的皱纹爬上脸,苦笑,奶奶看着,在水井旁边洗菜边抹眼泪。
那年之后,彭相米没见过大夫人和玉蝶,问爷爷,说是回老家了。
22岁这年,父母患病双双过世,家里的米粉店传到了彭相米手里,一天,爷爷叫彭相米早点收店,去看个朋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