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月肥狗比胖人还难找,稍微大一点的狗都进了人的肚子。狗肉十全大补,老少皆宜专治馋病。
“有狗不吃,非要吃老子的驴,你们仨死地不冤!”小九把刀插回去,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笑道。
这年头为一头驴死,起码是为了吃肉。小九在濠州见过流民,随便为了一口吃地,就可以不要命。
不是他心肠变坏了,而是变狠了。还是那句话,如果他不能自保,躺下地就是他。别人只会说他傻,不会可怜他。
“下辈子投个好胎!”小九帮死不明目的汉子把眼睛合上,“别再托生在乱世了!”
乱世人不值钱,在饿疯的人眼里,一条活狗都比三个大活人珍贵,起码狗吃起来不会有心里负担,还是种享受。但是吃人,就是另一码事。
然后,小九看着四肢和嘴巴被捆住的大黑狗,咬着后槽牙,“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吃了?”
小九没少吃狗肉,这世道容不得爱狗人士。可狗这种动物,确实是有灵性的,和家养的老黄牛一样,眼睛会说话。
大黑狗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哀求,眼角还蒙着一丝水雾。鼻孔极速的收缩着,拼尽全力从嘴巴里发出声呜咽。
“可是吃你我没锅呀?”小九挠挠头,“再说,没有佐料,狗肉也不好吃!”
这时,躺着的笨驴忽然站起来,耳朵一动一动的挪到大黑狗边上,低头硕大的鼻孔在黑狗身上嗅着。
黑狗眼里的惊恐更加明显,捆住的四肢剧烈的挣扎。
“你一边去,你吃素地跟着掺和什么!”小九照驴鼻子给了一把巴掌。
哼阿!笨驴叫了两声,山洞里都是刺耳地回响。
“哎,我今天做回好人吧!”小九从小腿上抽出匕首,在黑狗眼前晃悠,“我就不吃你了,放了你。至于你能不能躲过别人地肚子,就看你地造化!”
说完,咔哧几下割断捆着狗嘴的绳子。
呜!黑狗轻声呜咽。
哼阿!笨驴也来一嗓子。
“操,你俩唱戏呢!”小九笑骂,手上不停把绳子割断。
扑棱,失去束缚的大黑狗站了起来,原地甩着身上的毛,火光下灰尘四起。
“走吧!”小九在大黑狗的头上撸两把,辗转坐在火堆边上,树枝上的饼都烤糊了。
“还不走?”
小九在饼上吹着气,大黑狗歪着脑袋站在他对面。
“呵!”
小九笑了下,撕下一块烤糊的饼子吹吹,“给你!”
黑狗闻了闻,舌头飞快的舔几下,又看看小九,然后再舔到嘴里。
“吃完了走呀?”
小九扔块土疙瘩在黑狗身上,可是它动都不动,夹着尾巴怯怯的望着。
“走呀?你他妈不会赖上我了吧?我可能没那闲工夫养你!这年头人都养不活,拿什么养你?”
大黑狗眼睛眨眨,终于动了却没往洞外跑,而是凑到笨驴身边,一个劲儿的嗅。
笨驴躺在那耳朵也动,尾巴也动。忽然一张嘴,咬在大黑狗的脖子上,把它拖到了小九身边。
大黑狗也不叫,居然还回头舔了一下笨驴地脑袋,然后趴着,眼巴巴地看着小九。
不知为何,小九心里的柔软,瞬间被它的眼神,唤醒了。
“给!”小九又扔块饼子,黑狗飞快的吃了,摇摇尾巴。
“呵!”小九笑了笑,脑中一下浮现出儿时的回忆。
小时候小九的家在城乡结合部的平房区,那地方一点不好。既没有城池的繁华,也没有纯粹乡村的淳朴。
在他七岁那年邻居送了一个小狗崽给他。
从那之后,他的生命里多出了许多欢乐,每天哪怕挨打他也要抱着小狗睡,爸爸妈妈去上班了,他就和小狗在家玩耍。
一人一狗坐在院子里,小九手里的饼干,人一口狗一口。无论小九到哪,它都摇着尾巴跟在屁股后头。
即便是小九在野地里拉屎,它也在旁边看着,等小九拉完,又马上大口的吃掉。
狗吃屎,但是小九从不嫌弃。它对儿时的他而言,是朋友也是伙伴。
直到有一天,小九座着妈妈的自行车回家,进了院子之后,发现狗窝里之剩下一个项圈,狗不见了。
他拿着项圈拼命的找,跑遍了房前房后,跑遍了村庄田野,他的狗丢了。
那天母子二人抱在一起,拿着狗的项圈,哭了很久。从那以后,小九再也没养过任何的宠物。
“你要跟着我?”小九揉了下眼睛,看着黑狗,后者尾巴晃晃。
“跟着我,未必有好日子过。说不上哪天我肚子饿了,还得把你宰了!”小九继续看着他。
黑狗还是摇摇尾巴,舌头吐了出来。
“过来!”小九拍拍手。
呜,黑狗摇着尾巴蹲到小九跟前,不停地嗅着小九身上地味道,尾巴跟扫把似的。
“抱抱你!”小九笑着在狗头上撸着,大黑狗柔顺的倒下露出肚皮。
小九撸了两下不撸了,大黑狗急赤白咧的站起来,狗头拼命的往小九的怀里拱。
“呵呵!”小九童心大起,笑着躺下,把黑狗搂在怀里。火光下,小九笑得是那么天真,真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
“睡觉!”
小九搂着黑狗慢慢闭上眼睛,渐渐地一个热乎乎的大脑袋也靠过来。
“滚!”小九一巴掌拍出去,“自己多大鼻窟窿不知道吗?喷我一脸!”
可是那个脑袋,还是不知廉耻地靠进来,挨着小九。
夜风吹进山洞,篝火起起落落。
一人一狗一驴,三具尸体,满地的血迹。
天亮了,阳光照进山洞,几只蚂蚁在死人的耳朵里爬进爬出,这样的场景破坏了清晨的美好。
小九在他们身上搜搜,没啥值钱的东西,矮胖子身上倒是凑搜出来几个压扁的银首饰。
“冲这个,你就该死!”
小九把那些玩意扔到外面草地里,然后把尸体拖向山洞深处。
只有女人带首饰,无论是官军还是红巾军还是土匪强盗,抢到女人的首饰后,都会压扁放进口袋里,便于私藏。
而被抢女人的下场,不说也罢。
弄好一切,小九迎着朝霞,再上路。今天,他的屁股后面多了一条大黑狗。
周大哥的老家在定远城西四十里的八角台,小九顺着官道前行。
定远的地面比濠州多了些生气,地里渐渐看到了庄稼,也看到了农人。
“老丈!”小九冲一位老者喊,“八角台咋走?”
“往西,再十里地,看到一条河沟,沟子边上就是!”老者擦擦头上地汗水,憨厚的回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