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天高云淡,晨起的时候,透过窗户便可看到朝霞浸染宫殿的光芒,琉璃瓦五光十色,霎是好看。
赵凰歌吃了早膳,又在房中消磨了一会儿,这才带着锦心去了永安宫。
昨儿个她回来,原本就该去给太后请安的,之所以拖到现在,不过是懒得与太后打交道罢了。
但今日再不去,面儿上就不好看了。
绵芜原还想规劝她几分,这会儿见她主动前往,倒是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心疼,因悄声道:“若是太后说什么不中听的,公主只管回来,也不必特意委屈自己。”
便是她不说,赵凰歌这些年也未曾委屈过自己,太后想给下马威,在旁人那里行得通,她这里却是一回都没成功过呢。
不过现下听得她这话,赵凰歌也不由得笑道:“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呢,哪儿能让她欺负了我去。”
小姑娘眉眼中带着骄纵,绵芜心里踏实了几分,又嘱咐着宫人好生伺候,自己则是送她出了门。
到了永安宫的时候,已然是日上三竿了。
今日恰逢初十,后妃们都会前来给太后问安。她此番是因着受伤回的宫,说起来是不合规矩的,这古往今来,只有她这一个公主在公主大典之前因故回转,说起来是皇兄心疼她,可赵凰歌也不愿意让人因此拿住了话柄,传出去对她与皇兄都不大好。
她打定了主意,为了避让嫔妃们,还特意来晚了小半个时辰。
奈何有人不想让她如愿以偿。
还未到永安宫正殿,便听得里面传来的笑声。
赵凰歌步子一顿,眉眼便先沉了下来。
不等她转身走,宫人已经先迎了过来:“奴婢给公主问安,公主千岁。”
她的声音不算小,笑吟吟的话,瞬间便让殿内也安静了一瞬。
赵凰歌捏了捏袖口,淡漠道:“平身吧。”
那宫人起身,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公主稍后,奴婢去给太后娘娘回话。”
只是她话音未落,便听得殿内传来老人有些热情的声音:“是河阳来了吧?快进来。”
宫人打起了帘,也让赵凰歌看清楚了正殿里的情形。
两侧分坐着六七个后妃,一个赛一个的打扮娇艳,如那三春的花一般。
只除了皇后。
大抵是年岁大了,她穿着藕荷色的暗纹宫衣,瞧着倒是十分的稳重,与同为后妃的女子们反差明显。
正中央坐着一个老妇人,她才过了六十,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韵。
这会儿太后脸上笑容未断,手上捏着一串佛珠,神情瞧着倒是欢喜,可惜赵凰歌却并未从对方的神情中窥探到几分真心实意。
她也只是扫了一眼,知道这会儿走是不可能的了,索性大大方方的进了殿。
“给太后请安,见过皇嫂,各位娘娘。”
除却太后跟皇后之外,其他的那些嫔妃,便是位份摆在那里,于赵凰歌而言,也不过是妾室。
纵然是皇家的妾侍,她这位嫡出的长公主,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那些嫔妃们显然早知道赵凰歌的名声在外,倒是谁都不敢挑理,纷纷站起来笑着还了礼。
待得她们都寒暄过后,太后方才乐呵呵的笑道:“快坐吧。你来的正好,哀家才想着派人过去看你呢。”
一旁的皇后也随着笑道:“可不是么,昨儿个知道你回来后,太后心里便惦记着,有宫人来回了话,说你身子不适不能来请安,她更加不放心了。方才还在问本宫,‘昨日既是去见了河阳,可看着可还好?’现下见你精神不错,太后可算能安心了。”
她二人这番话,倒是让赵凰歌神情微闪。
昨日她的确没来过,不过也没让宫人来敷衍太后。
能这么做的,只有绵芜嬷嬷。
她倒是想的周全。
赵凰歌知道绵芜的性子,心中无奈一笑,一面弯唇笑道:“多谢太后费心,我才受了惊吓,大夫说需的好生将养,昨日才没过来。这不今儿个才好点,就来了么。”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皇后道:“昨儿个为了见皇嫂时好看些,我脸上还敷了三层粉才遮掩了病容,您必然没看出来吧。”
她话里带着几分得意,一脸小女儿的骄矜,皇后先前预备的话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难不成让她说,昨儿个赵凰歌的状态很好,是故意不去见太后的。
皇后只能笑了笑,赵凰歌则是掩唇咳嗽了几声,一面拿帕子不动声色的擦嘴。
顺便,也露出了还手腕与脖颈处的伤痕。
太后的毛病便也挑不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换了一副关心的模样道:“虽说你这次回来不合规矩,但规矩是人定的,终归还是你更重要些的。若是不成,那公主大典延后举行便是了。”
这话里话外都是为她着想,可惜若是这一番话传出去,那就是杀人诛心了。
古往今来,她做了第一个不遵守规矩的公主便罢了,还要做第一个让公主典都延后的人,说出去,怕是更得让人口诛笔伐了。
赵凰歌抿唇一笑,只道:“哪儿能如此,老祖宗的规矩破不得,只是严华寺内出事,国师测算过,才将受戒之地换成了东皇宫。这两日我身体虚弱,故而先在栖梧宫待两日。等到国师将东皇宫布置好后,便又要前往了。”
反正这些人也不可能去问萧景辰,纵然真的问了,以那人的性子也不能打她的脸——那无异于打皇帝的脸呢。
赵凰歌这一番话,却是让太后她们先前的谋划都给打了水漂。
太后原本打算的好,当着后宫嫔妃们的面儿,让所有人都看一看她不守祖制,传出去自然有的是人弹劾她。
可惜她现下这一番话,便是眼下有人黑白颠倒的传了闲话,这些话也扑腾不起来什么水花。
太后一时有些气闷,偏生这会儿还有嫔妃不长眼色,好奇的问道:“公主不是在严华寺待的好好儿的么,怎么就好端端受伤了,那里又为何待不下去了?”
这话一出,太后顿时在心里骂了那人一句棒槌。
赵凰歌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倒是忍不住勾了勾唇。
那是坐在右首侧的女子,在座之中,就属她穿的最是鲜亮。
这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一袭桃粉色的宫衣,腰间系着环佩,粉面桃腮眼波流转,随着说话时,耳环不经意划过脸庞,倒显得脸比那玉色的耳环还要更白嫩几分。
赵显垣对女色并无太大需求,宫里有位份的也不过十几个,生子的不管夭折不夭折都晋升了妃位,至于没有生过子嗣却又晋升了妃位的,也唯有眼前这一个。
前年才被纳进宫的丽妃。
说起来,这位丽妃娘娘也算是一个奇葩中的奇葩。
她家世中等,姿色虽然不错,可在这连一棵树都得生的貌美的宫中,却也不算出挑。
若说她性情好也算,然而她的性情着实不算好。刚开始还有人想要拉拢她,可惜在见识了她的嘴毒以及不经脑子就出口的话之后,便也没什么人乐意与她交流了。
可就是这样哪哪儿都不占的一个人,进宫不过一年就被封了妃子,且到现在还三五不时的被传召侍寝,这可就扎了后宫人的眼了。
外人都说这位丽妃娘娘是个工于心计手段厉害的,可赵凰歌却心知肚明。
她……
就是个棒槌。
赵凰歌无声嗤笑,倒是格外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京中出了些变故,波及到了严华寺,连长明殿都被烧了。国师说,这是祖宗降罪呢,所以本宫才不能在严华寺继续待下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