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岗赶着马车一溜跑出十里开外,不时地看到后面的追兵不单是那些营兵了,而是在客栈的农夫也夹在里面一块追他。心里这才放下心来,知道住在店里的那些农夫打扮的人就是来加害公子的,跟外面的营兵是一伙的。现在他把他们引开了,最起码公子是有机会可以逃出客栈了。
他的马车再快也抵不住后面的追兵,官府的马队是专门训练出来的。
既然公子有机会逃脱了,他就不能再往前跑了,他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抓住,否则公子到省城的乡试就会受到影响,他的任务不单是保护公子的安全,也要让公子顺顺利利去参加乡试。
赤岗快马加鞭跑到一个拐弯处,看着岸上越来越近的庄稼地,从车上跳下来,用劲照马屁股一拳打去,自己飞速跃到庄稼地里。
只见那马车飞也似地朝前狂奔,后面的追兵也拐过弯道朝马车追去。
赤岗从庄稼地出来,看看已经远去的追兵,他的马车还在狂奔,那是他在拳房经常赶的马车,眼看着就被追兵追上了,他的心还有点隐隐作痛。
现在主要是马上找到公子,不是留恋马车的时候,他要再返到客栈,看看公子是不是真的逃走了,逃到那个方向了,他心里好有个底。
就是这场遭遇,是赤岗没有想到的是,他跟刘保金的乡试从此就再没有缘分了。
也是那条狗把刘保金的命运彻底给改变了。
那日刘保金被狗追到一个矮墙处,吓得他爬上矮墙朝里跳下,他并不是怕这条追他的狗,而是他怕后面的追兵,万一那些追兵听到狗的叫声追过来,他就暴露了,就会束手就擒了。
那是道矮墙,可刘保金吓得还闭上眼睛,恍惚中他觉得身下软绵绵的,顿即传出一声尖叫。
他忽然睁开眼一看,身下竟然压着一位女子,白嫩的脸儿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在惊讶地看着他。
随即又听一旁有女子在尖叫一声跑了,还边跑便喊:“贼!贼!抓贼呀!”
顿时,府里的家丁跑过来。刘保金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回事,自己就被家丁抓住了。
原来这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家里的丫鬟小姐来后花园采摘金针花,正好赶上刘保金跳墙,想不到正巧跳在了小姐身上。
家丁将刘保金抓到前院问话,刘保金只是说被一条疯狗追到那条矮墙下,因害怕,不及已爬到墙上跳到下面,正好踩到小姐身上。
派家丁出去查看,回来说:“这贼没说实话,哪来的狗?分明是在说谎。”
正说间,忽然听外面有嘈杂声,刘保金不敢再隐瞒实情了,便把他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并恳求小姐对他开恩,将他藏起来,不要让追兵抓住,救他一命,日后必有重谢。
家丁们听了刘保金的话,不敢擅自做主,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还能听清楚外面喊叫什么“响马”、“强盗”。刘保金显然不再求救了,正在等待官兵来抓。
这时小姐问丫鬟:“莲子,你看他像个响马不像?”
那个丫鬟摇摇头道:“看他那样?不像不像!”
“像个强盗不像?”小姐又问。
丫鬟又摆摆手:“不像不像!”
小姐又跟家丁们说道:“你们上外面好好应付那些官兵吧,这里就交给我了,记住谁也不能说出家里来过什么人。”
家丁们哪能不听小姐的,一个个都到外面去了。
原来追刘保金的这些官兵就是那些跟着府营里的营兵来捉拿响马的县衙捕快,就在那些营兵们追赶赤岗马车的时候,县衙捕快没有去追赶,而是准备返回客栈做个调查,等待他们抓捕强盗归来再一同回去衙门交差。
忽然一个捕快发现客栈门口闪出来一个黑影,径直朝南而去,马上回报捕头,捕头听后并没有下令追赶,而是先进客栈问个究竟。
其实捕头只是跟着府营的那些营兵来应付一下场面,并没有想在县城抓走一个什么响马强盗,假如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现了响马强盗,对他们也不是一件好事,轻者说县城的治安不好,重者每天会有上面派人来追你出动去抓响马强盗,弄得小县人心惶惶,那响马藏在深山里,哪有轻易给抓的。
就像当年抓捕游风约的什么反贼响马,到头来没有抓住响马,也没有逮住反贼,却让岳琅逢县令丢了官帽。
因捕快不断来店里查房,店家跟捕快相互认得,问店家,店家慌说是一位客官要赶路,起早结账走了,并不是什么响马强盗。其实店家也是一时疏忽,没有出门先看看究竟,想不到他放走的刘保金被这些捕快发现了,既然收了人家的钱财,就得能保人家安全,也觉心安。
捕头听了店家的话,本想不再提这事,却又怕这些捕快里有那个说漏了嘴,让回来的营兵听到了,说他故意放跑了强盗等坏话,那就再有嘴也说不清了。
于是就派几个捕快朝刚才刘保金跑的方向追上去看个究竟,省的落下话柄。
就这样一耽搁,刘保金就已经逃出很远。
这些捕快都是新上来的,遇上这抓人之事甚感新鲜,又殷勤,也听令,把捕头的命令全当成了一回事,纷纷朝刘保金逃的方向追去,若是那些老捕快,也是会做做样子,只要不出大事情,谁还强去跟什么响马强盗作对,如今这世道,是个做响马强盗的,不是那些有本领的就是那些不能活的,有本事的他们惹不起,不能活的抓了他们那是在作孽。
也该这刘保金运气好又逢时,偏偏遇到个追他的疯狗,将他硬是追到了全庄唯一的一个大户的后花园。
这个大户不是别人,正是原来的平顺县令岳琅逢。
岳琅逢自到了洋人的教堂,开始还不习惯,后来通过接触学习,着实是进行了心的洗礼,再加上自己对冯光道等人的陷害和暗算没有得逞,人家不但没有跟他深究,甚至还得到了人家对他的宽恕,他的良心发现了。后来在灾荒之年他在游风约为百姓还是做了一件放粮“赈灾”的大实事。
至后来这岳琅逢就扎扎实实在洋人的教堂里扎根了,家里的百亩田地有人耕种,在教堂清净也有不少收获。
在后花园采摘金针花的小姐就是岳琅逢的小千金,名叫岳戴琳,年方十六,长的亭亭玉立,雍容华贵,在岳琅逢眼里自幼娇生惯养的,没受过一点委屈。
初被刘保金重重砸在她身上的时候还是十分的恼怒,正待发作,却发现刘保金姿容丽秀,面如冠玉,却是一个仪表堂堂的少年,真所谓“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若不是丫鬟莲子急匆匆喊叫抓贼,她兴许还不知道如何来对待这位从天而降的翩翩公子。又听这翩翩公子将自己姓甚名谁和来龙去脉交代的一清二楚,是这位小姐更加对他的憨厚诚实偏爱有加,忽然就心生一计,决计要舍身保护公子。
谁知小姐刚刚说罢“这里就交给我了,记住那个也不能说出家里来过什么人”这句话,就见家院冯七也趁势将众家丁赶将出门,自己也随后跟出,生怕这些家丁应付不了那些捕快而暴露这位进省城赶考的公子。
家院冯七知道小姐的心思,自老爷岳琅逢入教以来,这娇生惯养的小姐就是经他一手看大的,别看只有十六岁,从小在私塾读书,早已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年年初就有大户差人来给小姐提亲,没一个让她中意的,那些公子哥不是二流子货就是专干打打闹闹的纨绔少爷。
家院冯七知道小姐是喜文弄墨的,就连他也一眼看上了这位刘保金是一个稳稳当当知书达理的书香弟子。再说他的父亲就是当年横闯京城的如意班班主刘福禄,当年老爷的心意班就是被刘福禄收并了。
还有灾荒刚刚过去的那一年,刘福禄来岳府找寻被赶出岳老爷的小妾尚风丫,那时就是他给刘班主讲述了尚风丫的事情的。
他见过刘班主,那时他就觉得这刘班主是一位通情理的人,这跟老爷也该是门当户对。
冯七是岳府最忠厚的一个老家院,岳府里的什么大事小事他都知道,不但小姐丫鬟的事情他管,就连小妾家丁的事情他也管,他是比岳老爷还要知晓家中之事的管家。
那些捕快是挨家挨户查找逃过来的响马强盗的,破落院子要查,像岳府这样的深宅大院更要查。
冯七知道小姐把刘保金藏到那里了,他们是不会查到那里的。那是小姐的绣房,几个捕快还看着小姐在绣房阁楼上拿着镜子在梳妆,他们没有上去,他们也不敢上去,进院之前就知道,这可是当年县太爷的府邸。
捕快走后,冯小姐跟叫冯七:“冯老爹上来上来”。
冯七也听话,吩咐众家丁各干其事,捋捋胡须就上来阁楼。
见小姐还站在那里看着镜子朝绣房喊:“没事了,快出来,快出来。”
冯七发现,小姐手里拿着的镜子,从那里就能看见绣房里的一切。
这时刘保金从小姐绣房里的绣床下面滚将出来,很狼狈的样子。
只听岳小姐看着镜子故意叫道:“冯老爹冯老爹,你看他从哪里出来了,他哪能这样子呀。”
冯七也故意过去朝绣房里看,刘保金刚刚从绣床下滚将出来,看着冯七慌忙解释道:“是——是小姐让我藏这里的,我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冯七问。
“小姐的闺房。”刘保金道。
“天意呀天意!”冯七长叹一声。
“什么天意冯老爹?”小姐问,其实她也是故意的,她让冯七上来绣房就是给刘保金看的,她要让他有口难辩,乖乖地听从她,她已经从心眼里喜欢他了,她决定此生就要委身于他。
“不说了不说了,先说刘公子的正事吧,别耽误了乡试,若耽搁了还得等三年,三年啊!”冯七道:“我得赶到教堂通知老爷,让他想办法送公子赶考呀。”
“那老爹快去吧。”小姐道。
冯七点点头,然后吩咐厨上给刘公子做点吃的,好好招待贵人,压压晦气。
岳小姐是岳琅逢的第三房小妾生的,孩子生下来,母亲就大出血没救了。孩子就是从庄上雇来个奶妈给养活的,长到六、七岁的时候就交给了丫鬟。
岳小姐跟岳府其她女儿不一样,从小就是聪明伶俐的,家里的私塾她很喜欢,岳琅逢就把她送到私塾念书了。长到十三岁,莲子就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
冯七走后,莲子丫鬟就上来了,看到刘保金那个狼狈的样子,就给他端一盆水过来,要他洗涮洗涮。
刘保金害羞,推推搡搡的,意思是对着两位姑娘怎洗?
莲子笑道:“都钻到人家闺房绣床下面了,还嫌羞!呸呸呸!那才羞。”
岳小姐道:“别笑话人家了,让人家安静一会儿吧。”说着推莲子一下就下了楼朝花园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