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群跟尚风丫觉得岳琅逢不在府里,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什么也不忌讳了,到后来每晚都是那样,他们就不知道窗子底下早有人贴着窗户在听了。
最终他们这事被传到了妻妾耳朵里了,岳氏还领着几个妾儿来听,意思是要让她们做个证明。
岳琅逢是当过县令的,这要是将他们交到县衙,他们就得“杖九十,男女同罪”。打得他们皮开肉绽。
可是一个被贬下来的县令,他若是去报官,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家丑不可外扬,在游风约才败了一场,现在又出了这事。
不送他们去见官,也绝对不会饶过他们,他最痛恨这个尚风丫,他可是还没有给她圆房,还有这个岳群,他白信任他了,他真想将他乱棍打死。
他们还都沉浸在甜蜜蜜的幸福中,没想到大祸已经临头了。
岳琅逢又去了教堂,他没有再进尚风丫的房里,若不是岳氏进门就告诉了她跟岳群的事,他肯定要惦记着跟她圆房的。
他要亲自将他们逮个正着,让他们不能狡辩不能求饶。
正晌午,在岳府的祠堂门口,所有妻妾、丫鬟、长工都挺在那里把两手插在袖口里,跺着脚缩着身被冻的浑身发抖的样子,临近大年了,数九天的寒风刺骨的冷。
祠堂门前摆着一张桌椅,岳琅逢就像县令升堂那样端坐在椅子上。
岳群是被老爷亲眼看着从尚风丫屋子里走出来的,他那晚就住在了尚风丫屋子里,他不知道是老爷故意给他们下套了,被老爷逮了个正着。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等着老爷发话了,是死是活他认了。
尚风丫已经吓得像僵尸那样,从屋里将她抬出来抬到祠堂门口,对着众人将她的衣服都扒了,**裸的,然后把准备好的木杖提给站在那里的岳群。
岳群没想到岳琅逢会将木杖给他,这下他的手却是开始发抖了,心在剧烈跳动着。
趴在一只长形凳子上的尚风丫,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岳群,她想最后再看他一眼,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她也认了,她看着岳群拿着木杖在发抖,她有点感激他了,她知道岳群舍不得对她下手。
岳琅逢看了看岳群,手握一块长形木块在他坐着的前方一张木桌上狠狠一拍:“重打五十大板,拖出府去。”说罢将那“惊堂木”往地上一扔。
五十大板?妻妾、丫鬟、长工们由不得“咦”的一声,他们听说家法也最高才三十大板,这要五十大板还不把这尚风丫打死?
岳群握着木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跑到岳琅逢面前跪下,头着地频频磕头,叫道:“老爷,还是惩罚小的吧,怎么样惩罚都行,是小的错了,不怪尚风丫。小的愿意承受这五十大板,就多打几下也行。”
岳琅逢没吭声。
“是小的一时糊涂老爷。”
“那你就分她三十吧。”岳琅逢忽然想起了在教堂一次次的对灵魂的洗礼,恻隐之心升起。
他双手合十低声念道:“不憎恶恶人,宽恕他们的无知吧,不怨恨仇人,祈祷他们去自生自灭吧。阿门。”
……
如意班自打天津出来,一路顺德州、邢台、邯郸,每到一个地方都要逗留一段时间,由揽头出外写戏,签订合同,从正月出来至麦熟,又从麦收至中秋,整整二季一直就没有出来直隶河北。眼看中秋到了,再逗留就入冬了。
刘福禄在河北因演出得胜又置了八驮戏箱,成了三八二十四驮的大戏班,分为上八驮、中八驮、下八驮,上八驮和中八驮出外地演出,下八驮在当地演出,每到一处都开有自己的客栈,专为揽头写戏联系业务,为如意班全体人员落脚夜宿,排练习武。
大寒已过,忙碌了一年的戏班准备休假过年,这年刘福禄决计要好好地在遥镇过个大年了,是遥镇这块宝地,是保长栗永禄的新宅子给了他现在的一切,他要报答这里的乡民对他及全家人的恩情。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他就拜请保长派人搭松门,搭秋千,挂龙灯,搭戏台,每天给镇子里的乡民开两场义演戏,四乡乡民从下午到晚上来遥镇看戏,晚上有的还住到遥镇。
过大年那天,刘福禄给所有遥镇上的孩子发压岁钱,给老年人送年糕。过罢初五又搭戏台,整天开两台戏对台唱。
因为过罢初十日,他得带领戏班到潞府去义演,还要到把总扈万坤家里唱堂会,这可是把总亲自点名的,特别得让赵家二位小姐到场唱主角。他刘福禄是个不忘本的人,不是把总爷高抬贵手,他跟靳义堂也没有今天。
就在腊月二十四日,原心意班的掌班岳群去投奔如意班,说是离开戏班啥也不会干了,就连嘴都糊不上了。恳求刘班主收留他,他愿意为如意班效犬马之劳,即是打杂跑龙套他也乐意。
如意班现在正在用人的时候,再说他刘福禄也正是顺风顺水之时,哪有不应的道理。
岳群是听说遥镇闹红火才想起刘福禄的,因为给如意班送心意班的三驮戏箱就是他亲自来的,当时他是受命于岳琅逢。
现在他跟尚风丫被撵出岳府的大门了,有幸捡了一条命,若不是岳琅逢念在自己是天主教徒,他们不会躲过去。
岳群挨了三十大板,在家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行走,他很感激岳琅逢对他们的开恩,也许是岳琅逢看在他这个远方侄子的面子放过他的,他还没有体会到岳琅逢是在天主面前代他们恕了罪。
尚风丫挨了二十杖,她知道老爷是故意给她活生的,要打她三十杖,对她来说不死也会残废。
岳琅逢最后临走时还将尚风丫给了岳群做妻子。
岳群带着尚风丫出来岳府,临走时,岳府老家院使了个眼色,老家院冯四也很同情他们,他跟岳群的关系也处得不错,他最早知道他跟尚风丫的事,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这样出去没有个安生的地方也会被冻死饿死。便把他们领到自己那个没人住的老宅家里,给他们一些钱和吃的。
大年临近了,岳群也不想回家,回到家让家里人看着尚风丫是岳府被逐出门去的贱妾,他也会受到族人的鄙视的,弄不好他们还会触犯家法,把他们撵出门来,索性就不回家了。
是他害得人家尚风丫,是岳老爷给他们开了大恩,他要跟尚风丫珍惜这段感情。老家院冯四在岳府住,也没有撵他们。
听说如意班要在遥镇搭台唱戏,三驮戏箱一块上。岳群忽然想起来去投奔如意班,他知道那个刘福禄是个很慷慨的人,他不会因为他是岳琅逢的人而拒绝他。他当时来送心意班的戏箱时,心意班的几个演员跟戏箱一块当场就留下来不走了。
岳群被刘福禄答应进了戏班,就完全放心了,好歹有个事情做了,也能养活尚风丫了,他给尚风丫在离遥镇不远的地方找了个住处,现在他还不想把这件事给捅出去,毕竟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
就在遥镇如意班搭对台唱戏的时候,刘福禄的父亲刘喜仁找上门来了,儿子可是从家里出来十来年了,当时听说他在游风约被官府抓了,差人找了几次也没有找到,这也难怪找不到他,他在戏班的艺名是王寿禄,在遥镇又是刘福禄,从家出走的时候却是叫狗剩子。
这下如意班的名声大了,还上京城给老佛爷唱戏,再到游风约打听,有的说如意班的班主小名就叫狗剩子,戏班就扎在黎城的遥镇。于是,刘喜仁就一直找到了遥镇,到了遥镇一眼就认出来自己的儿子狗剩子,虽然有十年没见了,却是样子没变,反而比十年前更显得富态威武了。
刘福禄见到父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话他虽然早想到过回家看看,可是他的事情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落不到实处,他还想回家让乡人和族人对他来个另眼相看。已经出来十多年了,回去没有个成绩他的脸上也挂不上光彩。
假如父亲不找上门来的话,他回家的愿望也已经有了,这三八二十四驮戏班子成了,往下的事情就不用他亲自去操心了,闲下来就能到家里看看,再置点房产,他得光宗耀祖了,不能背上一个不孝的名誉,虽然遥镇是他发迹的地方,可是五龙山那边才是他叶落归根的家乡。
父亲见了他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想不到一个纨绔子弟不但自己成了家还办起了三八二十四驮戏班子,还进京城给老佛爷唱戏,他给刘家装脸面了。
刚刚过罢正月十五,如意班接到京城消息,要他们在五日内赶赴京城庆贺光绪帝登基大典。
皇上登基要他们戏班去,那是多么大的一个面子啊,他刘福禄不得不亲自带戏班赴京。回家祭祖拜父母的事情又拖了下来,托人给父亲捎回一封信便匆匆带着戏班赴京了。
至麦熟时期,刘福禄才回来,他是跟赵英子和儿女们一块回来的,其余戏班成员还在沿途驻扎接戏演出。因为他们是给光绪帝演戏的,一路上请他们唱戏的络绎不绝。
他主要是先回来去看看父母的,假如他不专门回来一趟,恐怕又要耽搁在中秋时节了,到那时父亲还不知道还会对他说出什么话来。
刘班主全家要回乡,这可不能悄然无声地进村,在家乡内地演出的下八驮戏班由程班主带领,专门雇辆三匹马拉轿车载着刘福禄全家五口,前面由八驮戏班带领,雄纠纠气昂昂从黎城出发,一天时间到达壶关城北家乡河口庄。
庄里的父老乡亲早就听说当年的狗剩子在外面发迹了,还到京城给老佛爷、光绪皇帝献戏。
刘喜仁早在河口庄逢人就说:“儿子狗剩子的上八驮、中八驮戏班又上京城给光绪帝登基贺喜去了,只有下八驮在潞府内地演出。”
就是下八驮在潞府一带都是响当当的。忙的程班主是应接不暇的。
河口庄离潞府也只有二十来里路程,乡民常常上潞府逛市看戏,都知道有个新意班在潞府是头魁,根本不知道如意班还有个上八驮、中八驮、下八驮戏班。刘喜仁就解释给乡民说:“那个新意班就是我儿子狗剩在的戏班子。”
刘福禄来的第二日,就合着庄上搭台子唱戏,给别人一场一场的义演,这是来到了自己家,更得出把劲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