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不能讲。”
“小气!你娘叫你不要讲你就不讲啊?你不希望爹爹和娘亲还有你,都住在一起吗?”
“我想啊,可是娘说,不能去找她。”
“为什么?她……不好吗?”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能去找。”
“难道你想让你爹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娘吗?你不会这么狠心嘛?惟儿,你是爹最疼爱的宝贝,快告诉爹,娘在哪儿,你要什么爹就给你什么!”
“娘说不行。”
“……”
凤九天瞪着凤惟,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他很想把她揪过来,仔仔细细地打一顿屁股!为什么她就是不肯说出君亦休的下落?为什么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竟然可以固执到这个地步?!
凤惟见父亲一直瞪着她,不由得笑着跑过去扑进他怀里,乐呵呵道:“爹,你干嘛一直瞪惟儿?你生气啦?”她伸出白胖的小手,在他的脸上捏了捏,笑道:“爹爹不生气,生气不好看!”
凤九天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他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不让她乱动,叹气道:“你怎么这么淘气?!你是个女孩儿,就应该淑雅些!”
凤惟努力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无奈没有成功,她好奇地盯着父亲,叫道:“什么叫淑雅?”
凤九天皱起眉,盯着她道:“这些事,本应该是你娘来教你才是。为何她不肯回来陪你?!”
凤惟的手抽不出来,只有去捏父亲的指甲玩,一边玩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不知道。爹你教我也一样嘛。你告诉惟儿,什么叫淑雅?”
凤九天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淑雅是指一个女子的仪态,应当端庄文雅,德行应当贤惠淑娴。你虽然贵为郡主,可也应该学会一个女子该学的东西。惟儿,你回了王府一年了,告诉爹,你都学会什么了?”
凤惟转了转眼珠,掰着手指想了半晌,道:“嗯……小胖教会我游泳……还有,小胖收了个徒弟,叫小细……我正教它打滚儿……爹,你说,我多养些小动物好不好?不如这样,我回逢魔谷去,把小白小威都带来……”
凤九天呆住,瞪着她忍不住叹道:“惟儿!除了小胖小细小白小威,你就没有别的可以学的?比如……琴棋书画……女红针织……”
凤惟嘻笑道:“爹爹,你这话怎么和桑柔姨是一样的?她也说惟儿是不是应该学点琴棋书画,女红针织什么的。对了,爹,桑柔姨说我应该尊你为父王,而不是叫爹,为什么?”
凤九天皱了皱眉,不耐道:“别管她,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凤惟低下头,又去玩他的衣带,“哦。爹,为什么别人家都有兄弟姐妹,我却没有?”
凤九天叹道:“你是惟儿,爹有你一个就够了。”
凤惟抬头看了他一眼,两眼弯弯的,笑眯眯又道:“哦。我明白了。爹只想有惟儿一个!咦,爹,为什么你没有王妃?”
“……”
“爹,他们说你再不要儿子,以后宁西王就要绝后了。绝后是什么意思?我不算‘后’吗?”
“别问了,你说说你在逢魔谷的事好不好?”
“哦。逢魔谷很好玩,大小危爷、华爷爷都争着教我武功。可是我不喜欢学武功,学武功好辛苦,又不好玩。还是舅公和舅舅好,每天都陪我玩。”
“那……他们不跟你娘玩吗?”
“不。我娘只跟我说话。”
“那他们和你娘见面吗?”
“他们见不到娘,只有我能见到。”
“你舅舅也见不到?”
“嗯,舅舅见不到。”
“惟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带爹去见娘?”
“嗯,等娘说可以了,我就带你去。”
“你娘……呃,我是说你娘怎么跟你说?你一直在王府啊,你娘又不在王府!万一她现在就想见我呢?”
“不会的。娘说了,到时候她就会告诉我。反正不是现在。”
“……”
凤九天沉默无语,好象话又绕回去了。这一年来,他一有时间,便会和女儿每天玩这个绕口令的游戏,无奈每次都是以他的失败告终!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般无可奈何,这让他深感挫败!到底君亦休是怎么跟女儿说的?竟然可以令她对她的行踪守口如瓶?!
他瞪着凤惟,那小姑娘玩他的衣带玩得正起劲,竟然在他腰间打了个结!他抓住她的手,低声喝道:“惟儿!别玩了!你也慢慢大了,应该学点东西!”
凤惟大眼睛眨呀眨,笑道:“惟儿有学啊!舅舅说,我只要能把逢魔谷的炼药制药之法全部学会,就是天下最厉害的郡主了!呵呵,爹爹,舅舅说……”她转了转眼睛,抱着凤九天的脖子晃呀晃,娇声道:“舅舅说爹爹也会的……爹你会教惟儿吧?!”
凤九天冷了脸,沉声道:“那些东西学来干什么?你一个女孩儿,不学也罢!有时间爹请个师父来,教你棋琴书画还差不多!”
凤惟扁了扁嘴,不悦道:“我不喜欢棋琴书画……”她见凤九天脸色不豫,目光闪了闪,连忙又撒娇地笑道:“爹,女红针织我不懂,不过琴棋书画舅舅也跟我说过的,他还说,爹爹有一把绝世好琴,一定会传给女儿的,是不是真的?”
凤九天眼光一闪,抚着她的脸若有所思道:“原来齐谙生肯让你回来,还在打断弦的主意!那琴原本是归圣女保管,只不过……想要找出它的秘密所在,却不是那么容易。惟儿!你想要断弦吗?”
凤惟拍了拍手笑道:“好啊!我还没见过呢!娘也说过,断弦是一把好琴,如果惟儿有幸得到,一定要好好珍惜……”
凤九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故作不在意地说道:“哦?你娘也这么说?那她有没有教过你弹琴?”
凤惟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没见过娘弹琴。”她拉着凤九天就往外奔,嘴里还欢快地嚷嚷着:“爹,你快带惟儿去取断弦好不好?”
凤九天扯住她,叫道:“你着什么急?你知道断弦在哪儿吗?你想要那把琴可以,不过要答应爹一件事……”
凤惟急道:“好好好,快带我去……”
凤九天暗笑一声,拉着她进了沉香榭。这里的一切都光洁如新,一尘不染,仿佛它的主人从不曾离开。院子的梅树依然生香,屋子里的床榻桌椅,一如往昔。凤九天站在厅前,眼窝突然有一点点微热,他垂下眼睑,心头没来由地浮出一丝伤感。
凤惟好奇道:“爹,你带惟儿来这儿干嘛?这是个空屋子嘛!”
凤九天没有答话,他慢慢地走进屋内,缓缓地抚摸着屋子中央那一张桌子。凤惟蹦进屋内,见父亲痴痴地盯着那桌椅瞧,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半天,也不见他回过神,不由得哈哈笑道:“爹,爹!”
她笑得开心,一掌拍在那桌子上,想吓唬凤九天,逗他一逗。却没想到,一掌下去,那桌子竟然“轰”地一声,立时散了架,塌在地上!凤惟吓了一跳,抬起头正想叫父亲,却见凤九天猛地回头瞪着她,厉声喝道:“该死的!你在干什么?!”
他上前一把抓住她,直拎到院子里,大声喝道:“谁让你动那张桌子?!”
凤惟见父亲突然发了怒,却不明究里,忍不住哇哇叫道:“放开我!放开我!”她两手乱抓,却碰不到凤九天的半片衣角,不由得又急又气,只是大叫:“爹,放我下来!”
凤九天将她扔在地上,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此时那条小蛇呼地又窜了上去,凤惟急得大叫:“小胖!回来!他是爹爹!”
小胖迟疑了一下,又缩了回去。想来这小家伙吃过凤九天的亏,似乎也怕了。凤惟松了一口气,笑道:“小胖乖,以后要听我的话,没让你动就别动,知道不?”
凤九天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大半,看着女儿有点哭笑不得。一回身见到屋子里碎了一地的桌子,不禁火气又往上冒。指着她叫道:“难道本王没告诉过你,这里的东西不许随便碰吗?!你真是大胆!”
凤惟望着他,小嘴一扁,似乎眼泪已经挤在眼眶里打转了,嘴里还嘟嚷着:“不碰就不碰,我怎么知道那东西那么不结实,一碰就散了?!哼!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不玩了!我要告诉娘去,爹一生气就不认是我爹了!爹一点儿都不疼我!”
凤九天怔住,见她似乎越说越伤心,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心头禁不住微微一软,脸色稍缓,却盯着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凤惟见他没有反应,心头暗想,咦,难道是我哭得不够大声?怎么他都不过抱我?皱紧了眉头,立即大声哭了起来,叫道:“呜……娘,惟儿好命苦啊,好不容易找到爹,结果他疼一张桌子都不疼惟儿……”
凤九天握紧了手,喝道:“不许哭!”凤惟没有理他,径直哭个没完。凤九天上前一把拉起她,抬起她的脸叫道:“惟儿!这些花招不许在为父面前耍!难道你娘没告诉你,我最恨别人在我面前哭吗?你虽然是我的女儿,可是做错事也一样该罚!”
哭声戛然而止。凤惟瞪着他,不满指着他道:“爹真是没人情味儿!惟儿做错什么了?是那桌子自己不结实……”
凤九天断然喝道:“做错就是做错!还要狡辩?!我说过,沉香榭的东西不许碰!你就是不听!”
凤惟瞪大了眼,好奇道:“为什么?爹,这里是以前娘住过的,为什么东西都不结实?难道……娘进了屋都不用坐不用躺的?”
凤九天见她眼泪还挂在脸上,却饶有兴致地问起别的问题来,不由得哑然失笑。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将她搂进怀里,低叹一声,说道:“当然不是。只不过……当年你娘走了,爹太生气,把这里的东西都打坏了。后来……爹又不想换,只有找人来把它们复原。所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好的,不过都是不能碰的。你明白吗?”
凤惟煞有其事地想了想道:“喔,我明白了。原来爹你是想把自己毁坏的东西,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可是这很难啊……”
凤九天心中一沉,望着女儿天真的脸,面色越来越凝重。他想把自己的毁了东西,又找回来,是吗?自己毁了的东西……真的可以找回来吗?他的脸色暗了暗,嘴唇动了两下,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来。
凤惟四下张望了半天,问道:“爹,断弦在哪儿?”
凤九天回过神来,拉着她进了内室。东面墙上挂着一张古琴,通体雪白,小巧玲珑。凤惟见了忍不住惊叹道:“哇!好漂亮!爹,那就是断弦吗?”
凤九天点了点头,将琴取下来递给她。凤惟一把将琴抱进怀里,兴奋地大叫道:“哈哈,我看到断弦了!舅舅这回你又输了!”
凤九天怔住,打量了她半晌,深觉自己好象又上了这小丫头的当,不由得叫道:“惟儿!你说什么?”
凤惟嘻嘻笑道:“我走之前和舅舅打赌,他说我一定找不回断弦,嘿嘿,这下他输啦!以后小白小威就不用老是关在圣坛了!可以出去玩了!”
凤九天失笑,她这么开心地打了个赌,就为了小白小威?!原来齐谙生怕他不将断弦交给凤惟,还煞有其事地跟小姑娘打赌!哼!如果不是看在亦休的面子上,他才不让惟儿去做什么圣女!转眼见凤惟抱着那断弦开心得不得了,不由得故意拉下脸来,问道:“惟儿,你骗爹来取琴,就是为了小白小威吗?”
凤惟跑过去拉着他的手拍了拍,小声道:“爹爹别生气呀,反正断弦放着也是放着,交给惟儿也是放着,不一样吗?大不了,以后惟儿答应爹,一定学会弹琴!”
凤九天忍住笑,没有理她。走到软榻边坐下。凤惟见他似乎脸色难看,不由得偷偷地吐了吐舌头,放下手中的断弦,又上前去想拉他的手。凤九天甩开她的手,盯着她冷声道:“你竟敢连爹也算计,可真是个好女儿!难道这个也是你娘教的?”
凤惟急忙摇了摇头,叫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娘……只不过惟儿一时高兴,才算计……不是,是让爹帮忙……”
凤九天见她着急地解释,却又不说不清,暗自好笑,又道:“惟儿,你忘了,刚才来之前,你曾答应了爹,若要断弦,需要答应爹一件事!”
凤惟“啊”了一声,低头道:“嗯……好啊。”她摸着那断弦,嘴里啧啧有声:“除了去找娘,别的事,我统统都答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