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狠了狠心道:“意属于他?怎么可能?如果不是因为他跟人打赌,他恐怕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算了,说这些已经无用了。盍公子,听亦休一言,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意属于谁就能嫁谁。我说过我不会嫁人,这其中缘故,不便明说。请你见谅。我,告辞了。”
盍泚下意识地呆了一呆,转眼君亦休已经走得远了。他的眼光一直追随着她的影子,忧伤慢慢地转为热切,喃喃道:“不管你怎么想,我的心不会变。亦休,你既然懂我,就会明白我所有的心思,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来我身边。”
江面上灯影绰绰,明月当空,依然是一番绮丽繁华的景象。来来往往的男在这里以灯谜脉脉交流,暗递情愫。宁都城的元宵灯会,终于在一片热闹声中慢慢地平静,新佳节在隐忧满布的宁静中过去了。
君亦休还是一如既往,每日在家中安静休养。天气渐暖,她努力摒弃杂念,除了安心译经,也不作他想,慢慢地身子也好了许多。只是君亦圆一直没有消息,始终象一块大石头,压在君家上下所有人的心头。
好在君亦巧顺利出嫁了,徐丽珍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只因君家的儿在外面一直名声不是太好,原先她惟恐亦休、亦圆会影响到自己儿的婚事,这下亦巧总算是嫁了人,而夫家在宁都也算是个不错的生意人,她立刻觉得扬了眉,吐了气了,整日在君亦休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以标榜自个儿有多能干,好象不听她的话,就别想有个好姻缘。
君亦休只是笑笑,并不多言。倒是君望祖,几番试探,总撮合她与盍泚的婚事。这天难得阳光灿烂,君亦休照例坐在院子里看经,君望祖进了院来,见儿如此安之若素,竟不住一声轻叹。齐挽思死时最不放心的就遇这个儿,可没想到的是,最不让他操心,却正是这个儿。
君亦休见父亲来了,连忙唤燕儿倒茶。她放下手中的经书,问道:“爹爹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君望祖道:“亦休,今天盍泚又来找我了。我想和你商量商量你的婚事。”
君亦休怔了怔,叹了口气,君望祖又道:“年前他来提亲,我是答应了的。只是后来因你……所以这事儿也搁了一搁。今天他又来拜访,希望能订个日子。爹也觉得这事不能再拖,无论如何,你也要嫁人的啊。”
君亦休望着眼前的阳光,轻声道:“爹爹难道忘了吗,儿能活多久,尚未能知,又何必去拖累盍泚公子?”
君望祖眼眶一热,叹道:“亦休,你……总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就算你的病治不了,但爹看那盍泚公子也是真心实意,实在不行,不如跟他讲明实情,爹相信他……”
君亦休断然道:“爹!万万不可!正因为他是个君子,我才不能误他!请恕儿……不能答应这门婚事。”
君望祖有些急了,叫道:“亦休!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我已经答应了他,难道要我反悔吗?我不管,总之这门婚事是定了,亦休……不管你到底能活多久,爹只想你……今生能真正得到一个真心实意待你之人!爹相信,盍泚若是知道了你的情况,就算你只能活一天,他也会好好待你!”
君亦休眼光一暗,幽幽道:“爹!儿怕是没那个福气。”
君望祖道:“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请盍泚过来,大家商量商量。”
君亦休抬头望着父亲,他的神如此坚定,仿佛不容她有异议,只得深深地叹息一声,说道:“爹,儿不能嫁给盍泚,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君望祖愣了愣,问道:“除了你的病,还有什么重要原因?”
君亦休站起身来,走到君望祖身旁恭恭敬敬跪下,轻声道:“爹,你知道儿因何会犯病吗?这件事一直藏在儿心里,不敢跟人说,就是怕爹爹知道了,会对儿失望。”
君望祖伸手去扶她,叹道:“好孩子,你起来说。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有爹在呢。”
君亦休没有动,只是说道:“爹,儿……想请爹原谅。我在梅庵住的那一段日子,认识了一个人……”
君望祖略略一惊,问道:“什么人?我怎么没有听无师太说起过?”
君亦休叹息道:“此事师父并不知情。别说师父,就连燕儿,也不知道。我……原本是因为译经之事,想求教于他,不便让人知道,因此,那段时间,每天下午,我都会去后山,与他相会……”
君望祖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温婉贤淑的儿,竟然会去私会男人?!这,这,这怎么可能?!
君亦休又道:“我当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因他救过我一次,我只当他是真心助我,并未多想。后来……他时常来找我,都没人发现。儿……也是一时糊涂,才会与他……有了夫之实。”
君望祖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瞪着她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颤声道:“你……你怎么这么糊涂!他是什么人?!”
君亦休低低道:“儿只求爹爹不要再追问他是什么人,今生今世,儿与他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他身份特殊,对儿……也并非真心,所以,儿对他,绝无半分念想!我此生的心愿,只是能完成师父交给我的任务,好好地把这本经书译完……”
君望祖不住地喘气,跌坐在椅子上,望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君亦休感伤无比,想起前尘往事,心中阵阵抽痛,脸也止不发开始发白。她揪住自己的衣袖,强自笑道:“儿不孝,让爹爹和君家蒙羞。求爹爹看在儿……命不久矣,就不要再追问这件事,也不要让儿另嫁他人。儿求爹爹了!”说完,她磕了三个头,抬眼望着父亲,眼眶已经开始发红。
君望祖不置信地看着她,终于止不住闭了闭发热的眼窝,流下一滴泪来。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想去扶她,又似乎力不从心,他见她脸不好,仿佛伤心至极,惟恐她又犯病,连忙擦去泪光,扶着她坐在一旁,方才叹道:“亦休……你告诉我他是谁!爹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定然是他巧言欺骗!你告诉我他是谁,爹去找他理论!始乱终弃,怎么能算是个男人所为?”
君亦休连忙道:“爹!他是谁都不重要了。这件事,儿自己也有错!我不恨他,也不怨他,当初他并没强迫我,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也许这是注定的,爹和师父千方百计,只希望我能活过二十岁,可是……是我没用,偏偏要相信这人世间最不能相信的甜言蜜语!”
君望祖瞪着她,除了叹气,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焦燥地叫道:“你,你当真不说?”
君亦休平静地看着父亲,坚定道:“是。求爹爹别问了。”
君望祖气往上涌,忍不住扬起手来,却终于还是没能一掌拍下去。这个儿身子一向不好,他自小就最紧张她,原本以为,只要她能安安静静地过了二十岁,再找个好一点的人家嫁了,便功德圆满,谁知……竟然会出这么大的乱子!是他太放心她了吗?还是他这些年只是顾着她的身子,反而忘记了她感情上的空白会造成如今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局面?
他高高举起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仰头望着天空,阳光仍然灿烂,却失了温度。他闭上眼叹道:“好,你不说,就算了。从今往后,你就在家中静养,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他站起身来走,却见管家满脸喜气地跑来,叫道:“老爷!全宁都城最有名的陈媒婆来了,说是要给二提亲!人在前厅,夫人请您过去呢!”
君氏父都是一怔,君望祖苦笑道:“还提什么亲?谁来提亲都没有用了!”转念一想,不对呀,自两年前君亦休拒绝了前后十个媒婆的提亲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上门来提过亲,更别说是这个赫赫有名的陈媒婆!这个姓陈的媒婆的父亲,曾经在宁西王府里当过差,所以认识不少达贵人,她做的媒,不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就是望族大户的富贵公子,今天怎么会跑到他们这个做小生意的君家来了?
君望祖回头看了看君亦休,她也是一脸的疑惑惊讶,问道:“她可有说是谁遣她来提亲?”
管家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夫人高兴得不得了,打发我来请老爷过去呢!”
君望祖低头想了一下,对君亦休道:“我去看看。你……”
君亦休望着父亲,说道:“爹爹,别忘了答应了儿,不管是谁来提亲,都不能答应。”
君望祖叹了一口气,快步走了。君亦休看着父亲的背影,隐隐觉得不安。谁会来提亲?宁都城里的人都只道她长得又丑又没德才,谁还会主动来提亲?而且还是找了一个最厉害的媒婆来?她思前想后,总觉得事情好象没那么简单,连忙唤道:“燕儿!”
燕儿笑道:“可是要奴婢去前厅瞧瞧去?看看是哪家的公子胆子这么大,居然跑来往我们君家二提亲?”
君亦休道:“我是奇怪。你去瞧瞧,不管是什么事,都要快点回来告诉我。还有,别让父亲看到。”
燕儿笑道:“好,我立刻就去。”
燕儿去了,君亦休反倒坐立不安起来。虽然她也知道刚才那一番话已经彻底让父亲死了心,不管是谁来提亲,他也不会答应,但不知为何,她仍然心绪难宁。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到燕儿急冲冲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却是涨得通红。
君亦休心中一慌,却只得看着她笑道:“你急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燕儿只顾着喘气,仿佛还没回过神来,瞪着自家,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吃惊,半晌才叫道:“!你猜,是谁,是谁来提亲了?”
君亦休皱眉道:“你这丫头,还跟我卖关子,到底是谁?”
燕儿睁大了眼,叫道:“是,是宁西王!”
君亦休一张脸顿时僵住,心,一直往下沉,沉到无力。58xs8.com